见燕台(64)
“你们两个都想杀了对方,怎么还学人家小情人间的情趣,互赠情书,这是贵族世家最近流行的新玩法吗?”
萧骋表情痛苦,难得没嘲讽回去。
倒是渔山,老老实实点头说有。
于是萧骋指挥道:“再给他回一封。”
“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睡觉!”郑人妙道。
萧骋充耳未闻,装没听见,仍继续安排商会应对西凉的后续事宜。
这位蛊医俏脸阴沉,忍无可忍,大喊道:“萧骋!如果不是皇后娘娘亲笔手书,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你大可撕了母后的手书,继续逍遥快活。”萧骋病榻虚弱,话语明显没平时那么中气十足,但对于耍赖而言,已是足够。
“母后临终前,托付你照顾至我及冠,这你已经办到了。”
萧骋表情平静如水。
“我已苟活至今,为了母后,还有更多的事情亟待去做,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寻死觅活。”
“之后呢,带着胜利自杀,去地下见聪妙姐姐吗。”
虽说郑人妙照顾萧骋多年,但也并非全然了解他,尤其萧骋决定离开大宸这几年。
这次萧骋将反驳的话咽了进去,自顾自道:“渔山,记住每七日便模仿本王的笔迹,给燕羽衣回封信。”
【作者有话说】
很难不说,这究竟是谁在谈恋爱。网络一线牵,永远都不知道对面回信的究竟是谁!
第45章
明珰城的初雪降临,边塞已刮过数道凛冽北风,厚重的雪被覆盖天地,将半个时辰前才发生的血腥掩盖。
青年俯身抓把雪粒,随意往血气缠绕的剑身略擦了擦,血渍混合着雪水,雷霆剑瞬间被洗干净大半。
高嘉礼从怀里掏出两块干粮,冲燕羽衣挥手示意:“吃吗。”
燕羽衣收剑,视线扫过战场,淡道:“对着尸体,我吃不进去。”
在高嘉礼的助力下,琥珀营中的军器库突飞猛进,研制不少省时省力,战时可剿敌的利器。
战车碾过的战场惨不忍睹,尸块碎片斑斑驳驳地裸露在外。
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高嘉礼在饭点,兀自掏出两张大饼用膳。
以目前的战线推进,过几日便要往回打了。
边塞几城防御力强,较为难打,但只要往通向明珰城那条路打,战场杀伐的将士对上当地守备军,按着对方打都是手下留情。
先帝挑选的这位潜伏矿场的将军,心性豁达开朗,拥有不合时宜的洒脱。
毕竟杀过人后,面对尸体立即进食的本事,燕羽衣目前还没学会。
高嘉礼嚼啊嚼,凑到燕羽衣身边,问:“之后怎么安排。”
“按照昨夜商议的行事。”燕羽衣不着痕迹地挪远了点,与高嘉礼保持距离。小高将军那干粮里似乎有梅干菜,咸菜味混合着血腥气,熏得燕羽衣脑仁疼。
高嘉礼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太困,后半程我没撑住,打了会瞌睡。”
恰巧安排高嘉礼带兵的具体事宜,正安排在最后。
燕羽衣颇为诧异地望了高嘉礼一眼,他明明记得,昨夜高嘉礼明明全程睁眼听得认真。
他差人去叫他时,得知高嘉礼因军务两天两夜未合眼,甚至有些不忍心打扰他休息。
“你。”燕羽衣忽然觉得自己唇齿发干,在高嘉礼的注视下,你了好一阵都没说出来半句。
直至士兵找到了西凉主战将领的头颅,湿漉漉地沾着泥土,缺了半只耳朵,写有他名字的铭牌,随意捆在头发上,方便证明身份。
规矩是校尉以上必杀,他们的铭牌已经攒了小半箱,日后都得带回明珰城做筹码。
西凉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为了名声,尸身必须归乡,否则会令仍旧为朝廷拼命的将士们心寒。
高嘉礼用剑挑起铭牌,放在眼前仔细观察,随口道:“燕大人如今统领三军,各地皆听凭号令,以什么身份打回明珰城很重要。”
“元帅,将军,这两个称呼可不一样。”
燕羽衣反复摸索着拇指的玉质扳指,其中已细细布满裂痕,或许用不了再上战场,它便会悄然在某个时辰粉碎。
“元帅乃陛下亲封,即便有虎符,我也只能是个将军。”燕羽衣掀起眼皮,回应道。
高嘉礼勾唇:“也是。”
“那么还请将军再告知我一次,接下来,我要去哪。”
铭牌还回死者,雪盘旋垂落,蓦然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的长风,缭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燕羽衣缓缓将扳指取下,放进高嘉礼掌中。
“去这里。”
去这枚扳指还是石料时的地方——
茱提。
高嘉礼穿得薄,原地站着太久,这会手冻得僵硬,使劲搓了搓,仰头将扳指对准天空,吹了声口哨:“见你戴着这玩意许久了,还以为是什么重要贴身之物。”
“物以稀为贵。”燕羽衣勾唇,“但放在产地,若开采得多了,便也没那么值钱。”
“高将军,茱提矿场无数,亟待开发的矿脉也有不少,就算大宸人拿走几块也不要紧。”
“茱提难行,你将整个琥珀营都带去那,虎符和玉玺也会跟着你走。”
高嘉礼挑眉:“你呢。”
“我会带队突袭明珰城,南荣军压阵。”
南荣军放在西洲边境始终是隐患,必须得全部带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事。
届时,有萧骋在场,若南荣军异动,大可直接挟持景飏王,将其逼退回两国接壤之处。
“我相信你的能力。”
燕羽衣的声音在空寂中显得单薄:“南荣军攻打茱提,若提前占领,盟约在此,就算是计官仪在场驳论,想必也无计可施。只有从洲楚手中接过矿场,我们才有暗中操作的机会。”
高嘉礼赞同道:“没错,茱提矿场盛产之物有所差别,我可以挑选不那么紧要的交给他们。”
茱提是高嘉礼的地盘,而燕羽衣熟悉明珰城,这般安排再合理不过。
只是明珰城目前被西凉占领,高嘉礼仍有忧虑,思虑再三,开口说:“若届时南荣军临阵反悔,与西凉达成协议,将你与太子逼困皇宫又该怎解。”
不会的,燕羽衣无声。
如果萧骋想要他的命,用蛊足矣。
哪能劳动南荣王府的军队呢。
况且,南荣王府效忠皇帝,即便萧骋随性下令,他们的将领,也必定拒绝遵从。
他抬手接住落雪,轮廓是极其规则的鹅毛形状。
唇齿呼出的热气,在天寒地冻中化作一团短瞬即逝的水雾。
“高将军,我们与南荣王府最大的差别其实是,南荣军听命南荣王,没有人会忤逆他独一无二的命令,因此,大宸才会对王府忌惮至今。有希望继位的新君势力,才会那么亟不可待地送南荣王上路。”
“而我们,则是能够便被后来者居上,随意代替的东西。”
“倘若你日后入明珰城为官,就会发现,光是在其职谋其位还不行,必须得用力向上爬。”
“因为……”
燕羽衣抿唇,跨前半步,贴在高嘉礼耳旁,一字一句道:“随时都会有人替代你的位子。”
高嘉礼呼吸微窒,不由自主地与燕羽衣保持距离。
此举并未惹得燕羽衣不快,反而笑得阳光明媚,好像要驱散满天阴沉。
他对高嘉礼送上诚挚祝福:“小高将军,我们明珰城见。”
若论四季分明,明珰城当属最佳。
杨花落尽,护城河由北直南,途径皇宫,纵穿全城,故而以此河为线,重点布防。
最当紧的地方,有时也是最易突破之处。
暗夜纵火,潜行皇宫各处,距离明珰城上次被半边橙红燃烧,时日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来月。
洲楚被西凉逼退后,由撩面军正式接手,洲楚大小官员驱逐至下辖两城,无召不得入内。
皇帝虽已驾崩,太子却被秘密护送出城,燕氏亦有所反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洲楚诸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倒还真与西凉逐步形成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