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104)
“燕将军,出招太慢对习武来说是缺陷。”严渡扬手高劈。
燕羽衣飞身后退,身体发挥最大的柔韧,向后仰去。
就算他暂时没办法查出严渡出身,但也并非对其能够破招燕家剑法而束手无策。
浣竹溪与李休休那次对阵,他险些失败,那么便证明李休休是有能够强攻燕氏剑诀的本事。
改变自小修习也无所谓,就算将剑招使得不伦不类,失去原先的飘逸美感又如何。
燕羽衣扭转步伐,以雷霆做抵挡,混淆对手试听,借力打力,被压缩长短后的斩马刀出鞘,并迅速用刀柄击打雷霆剑,将其当做弓箭之中的箭矢,势如破竹地射了出去。
趁此时机,他回头吼道:“撤!”
“通通都给我撤!!”
话音刚落,原本便并未散乱多少的队伍,迅速将萧骋一干人等扶上战马。十几人开道,另外几十人守护,竟在乱局之中,硬生生撕开条口子。
燕羽衣那匹战马奔袭而来,却被严渡眼疾手快抓住缰绳,两人就这么边打边被马拖着走。
严渡吼道:“回去萧骋饶不了你!”
“严大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燕羽衣冷道。
“步靳森的头已经被送回朝廷。倘若今日严大人肯松手,那么这份战功就当我送你,回去君前奏报,我定闭口不言。”
“但若今日你让我走不出这,严渡,你最好期望方培谨能说得动东野侯府来救你。”
话音未落,他又道:“不过山高水远,他们又怎么能插着翅膀赶来救你呢。”
严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也的确没有与燕羽衣再胶着的意义,他咬牙怒道:“西洲的叛徒!”
“下去吧你!”
燕羽衣猛地挺腰飞踹,狠狠将严渡丢进灌木丛。
战马终于脱离累赘,速度立即提至最佳,燕羽衣费力重回马背,食指微曲,空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没多久,盘旋高空的猎隼俯冲而下,燕羽衣指着严渡高声道:“啄它!”
为避免严渡再度追击,查看萧骋伤势的事情只能排至末位,最先保证的得是离开铃铃峡。
燕羽衣来时是晨光微升,直至暮色降临,眼前出现耕地与村庄后,才决定就近寻找拥有掩体的山洞驻扎。
他们这队人马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必定留痕,如今不知前方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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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定落脚地,萧骋便两眼一闭,径直从马上摔下。
好在渔山接得及时。
燕羽衣快步上前道:“队里有军医。”
他还没触碰萧骋,只是指腹划过他的袖口,渔山便受惊般地警惕道:“殿下只需简单包扎即可,不劳燕将军费心。”
燕羽衣诧异,以为渔山是过分紧张萧骋,因此也并未多想,收回手命令军医将绷带与伤药交给渔山。
后半夜轮值守夜时,萧骋却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
在意料之中,但燕羽衣没想到他再度想要接近萧骋,遭到了渔山的激烈反抗,以他为首的大宸人,皆以刀尖朝向。
“渔山,我是来救你们的,如果别有用心,还需从严渡手中,冒着和西凉再度开战的风险将你家主子救出来吗。”燕羽衣冷道。
渔山面色阴沉:“燕将军从前与殿下说过一句话。”
“你只相信你自己看到的,亲眼所见即为真相。”
“那么殿下所见到的,以及我等这么多双眼睛见证过的,自然也是事实。”
燕羽衣拧眉,没听懂渔山所意。
渔山:“殿下信任你,选择听从你的劝告走铃铃峡回国,迎来的是什么呢?是你率领军队前来攻打我们,整个队伍死伤过半,现在活着的,或断臂,或失血过多。”
“现在又装作一副伪善的模样,是忘记自己那日暴风雪,向殿下挥刀,险些将他整个手臂砍下的事实吗!”
诸般愤怒的控诉,如瓢泼大雨般倾斜,但燕羽衣根本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但他还是抓住语句中的漏洞,反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又跟着我走,难道不怕我继续杀他?”
视线穿过渔山,燕羽衣看着萧骋惨白的面容,并示意身边的士兵收刀,尽量避免再度刺激大宸人。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处理赤珂勒的事情,军中诸将都可做见证。”
“再说,如果我要对萧骋下手,怎么会选择将所有西凉勾结的证据交给他。”
他轻按心口,竭力按下白日里忍耐数个时辰的钝痛,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却蓦地自胸腔处涌起一股澎湃暖流。
噗——
燕羽衣用手帕捂住口鼻,立即停止交涉。呕吐的症状,令他难以压抑的眼泪几乎掉下来,他低头沉默地向山洞外走。
还是等待萧骋清醒,自己也有力气与其争执,再核对现情比较好。
第73章
渔山虽为萧骋亲卫,主要负责燕羽衣与萧骋之间的传信往来,但实际上,燕羽衣并未真正将渔山放在眼里。
在明珰城所居的燕家并未惨遭灭门之前,曾经有许多远比渔山更出色的侍卫。
而渔山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在他分内,理所应当能以胜任的范畴而已。他并未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除此之外的过人手段。
倒并非萧骋不值得更好的,只是以他的身份与能力,即便权倾朝野,却也在某种方面会落后于善武的将门。
要么……就是萧骋只想要个得听令办事的老实人,过于聪慧的反而难以约束。
燕羽衣气得要命,刚走了几步便去而复返,回头又骂道。
“倒是渔侍卫,你身为景飏王身边的亲卫,在主子突遭危难之前,难道没有事先提醒过他吗?”
渔山握紧手中的剑,并未因燕羽衣的气势汹汹而退却,咬牙撑在主子身前:“燕将军,愿意离开与怀疑你别有用心并不冲突,难道铃铃峡之内,还有第二条生路可走吗。”
只是在死在陌生人刀下,或者尚还足以看着这两年的交情,再度来回推诿,说不定能换条生路之间,选择差劲中的没那么差劲的路而已。
于西洲而言,洲楚与西凉互为劲敌,但在大宸眼中,他们便是边起内讧,边同仇敌忾的,都不是个好东西的西洲野蛮人而已。
渔山逼前半步,冷硬道:“如果燕将军还记得这几年殿下的相助之情,还请今日就此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燕羽衣含着这几个字,忽地笑起来。
“是我放过你们,还是你家殿下放过我。”
比起渔山所要追究的,燕羽衣哪里没有百思不得其解的账要算。
例如他从未问出口的,萧骋是否真与西凉勾结,专程在明珰火烧那夜,等候在城外截杀他与澹台成迢。
他是方培谨的血亲,与方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身处世家大族,个人的利益往往会被吞噬,而萧骋被送往折露集后,仍旧与方家有所牵连。
他难道就不恨方培谨吗。
所有种种,可笑就可笑在,他们同床共枕过,却始终各怀异梦。
揣着少有人知的秘密,如果能够保存,希望此生直至死亡,或许在死后的更长一段时间,都不要有人知悉这段过往。
燕羽衣实在难以坚持,身形微晃,用眼神示意士兵上前来扶住自己。
两名士兵立于左右手,将燕羽衣扶去洞外,军医那边已经准备好为燕羽衣疗伤。
卸去甲胄,脱掉战袍,燕羽衣半身裸露背对着军医,任由其检查身体。
背脊肌肉精悍,不含半分多余赘肉,但却在靠近腰腹侧方,有道就连燕羽衣也没能察觉的刀伤。
细细用火烤过的银针穿过深可见骨的伤口,军医面色骇然,手中动作却极为麻利。
“将军,您这伤势比景飏王还要重几分,近日须得忌口,如今只是草草处理,避免失血过多。”
燕羽衣见怪不怪地敷衍颔首应答,心中奇怪自己究竟是何时所伤,顺带请军医将脱臼了的手臂再度接回去。
但就是这么一接,他身体绷紧,险些令伤口再度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