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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燕台(39)

作者:迷幻的炮台 时间:2024-12-30 09:33 标签:年上 狗血 相爱相杀

  “主子,这是近几日典当的数目。”
  每逢十五,都是萧骋亲自来当铺查账的时候,掌柜带着账房,将账本放在萧骋手旁等待总商查阅。
  萧骋热得心烦意乱,暂时没什么兴致算账,略翻了几本便放下用帕子擦手。这没有穿堂风,不比燕羽衣住的阁楼敞亮,呼吸心跳逐渐平稳后,开口道:“狸州城里的人消息灵通,仗在边境打,倒想着将值钱的东西全都换成金子傍身。”
  “按照主子的吩咐,金库不开,只兑银票。”金作礼按照账目排列的顺序,将季度进出账目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口述给萧骋听。
  他是萧骋从大都带来的,原先在聪妙皇后身边做管家,行事老辣,识人用人方面,萧骋从他这里学到不少,因此比起商会中的其他元老,萧骋对金作礼多几分敬重。
  萧骋沉吟片刻,问道:“有没有我们名下的商户向商会提交撤资,将全部资产卖给当铺。”
  金作礼点点头:“七八名,倒不是什么有钱的大户。”
  “属下批了两个,剩下的一并挡了回去。不过……”
  他主动将账本翻到接下来该汇报的那页,双手奉在萧骋眼前,道:“主子不在的这些日子,公子曾向属下这支了一百两银子。”
  “哦?”萧骋随即落下目光,定格在顶格那段以借为前提的百两。
  燕羽衣在狸州休养半年有余,一应花销皆由萧骋负责,吃穿用度与萧骋齐平。
  虽说是在外打仗沙场蹉跎过的将军,但离开荒芜,回到繁华之间,就连燕羽衣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骨子里的公子哥脾性,也在难得的安宁中悄然翻涌。
  萧骋没想过苛待他,时常往燕羽衣那塞些他看得上的小玩意,或欣赏,或送人,皆随燕羽衣的心意。
  但主动索要什么,这倒还是头一回。
  “他有没有说过要用在哪。”
  这会,萧骋的心终于静了下来,汗也晾得差不多,他抬脚走进内室,换了套轻薄舒服的常服。
  除夕炸掉地下钱庄,善后花费了他不少精力,但获得的回报也是显而易见的,狸州商会在整个狸州地界,已稳稳站住脚跟,就算狸州州府登门来,也得瞧着商会的脸色行事。
  官商之间,尤其是战时,往往是有钱的那个占上风。
  紧跟着年后的是春播,商会的矿产生意占大头,但也有些从外收购的田庄打理,萧骋自己名下也有山庄几座,得出去亲自巡一圈才放心。
  一来一回,路上耗费的时间不少,何况还得与当地的地头蛇打理关系,虽不至于全都由萧骋亲自出手,但总得过目斟酌。
  时间蹿得飞快,他只从秋藜棠飞鸽传信中得知燕羽衣的近况。
  算算日子,两人也有近四五个月没见了。
  “你去——”萧骋还有事没办完,今天是顺路回来取刚送到的私章,商会内的私居也没收拾,就在当铺楼上将就一晚,顺带看看上个季度的进出账。
  “谁在楼上。”
  门大敞着,除了典当的哄闹,一道格外清亮的声音跃然入耳,有人脚步轻快,几十节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转瞬便在二楼平台露了半张脸。
  随行的小厮没跟上,喘着气跑:“公子,是总商大人。”
  “总商大人他……”
  萧骋抿唇不说话,直至身着浅青云纹骑装的青年撞进视野,长发高束,随着动作在脑后晃荡飞扬。
  燕羽衣骤然止步,表情明显颇为意外地凝滞了一瞬,而后神色如常,站在门旁道:“总商。”
  不知为何,萧骋忽然忆起许多年前,澹台成迢前来大都求亲,那个时候他还在宫内外晃荡,并未为皇兄解忧效力,听闻西洲一行抵达驿站,因着好奇,遂带茶饵出宫瞧热闹。
  那时的燕羽衣年龄还小,未脱稚嫩的面庞不加修饰,也是这般利落地束着高马尾,一身利落笔挺地守卫在澹台成迢身旁,目光如炽,鹰似地警惕任何细小的风吹草动。
  他无法形容那份少年意气,用出尘来形容亦只描绘三分神似。
  世事变迁,今时境遇,今况乱世,甚至年岁的累积,总要在一个人身上留下些什么印记,记忆中的脸和如今交相重合。
  萧骋莫名地怔了会,直至燕羽衣走到他面前,问他话,他才将记忆中的曾经与现在的脸重合。
  燕羽衣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萧骋,几个月没碰面,他见萧骋像陌生人,生疏地挑了个话头,不轻不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萧骋回过神,随口问:“喝茶吗。”
  “不了。”燕羽衣挨着萧骋身边的位子坐下。
  “什么时候走。”
  萧骋:“明天。”
  燕羽衣点点头,看到摊在长桌一字铺开的账本,主动说:“之前借了一百两。”
  “我说过,库里的钱可以随时用。”
  燕羽衣的账,走的都是萧骋的私库,并不涉及商会,况且只是区区百两,犯不着特地提一嘴。
  但对燕羽衣来说,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过得难受,萧骋离开后倒些微松快了几分,严钦送信回来,他身边有了可用之人,与散落各处的族人下属联系,或是疏通关系,少不了银钱往来。
  他人说可以随便用,但不代表他真的能随意取。
  就算燕羽衣不说,萧骋也会从他人口中得知他的行踪,倒不如主动告诉他。
  燕羽衣:“我用那一百两去了拳场。”
  “战况如何。”萧骋也觉察出燕羽衣语气间的疏离,整个人以极其放松的姿势倚靠着椅背,兴致勃勃地问。
  “全胜?”
  他猜测道。
  燕羽衣才说不喝,却为自己斟茶,下意识想做点什么缓解尴尬,双手捧着茶杯放到唇边,水雾打湿眼睫,说:“不是。”
  “哦?”
  “那天下雨,我没去。”
  拳场会为拳手每两日安排一次擂台,按照出场数计算胜局,如果没有连着去,胜局便会被打破,累积的分数清零。
  这种方式类似于利滚利,有些人耐不住利益诱惑,受重伤也要怀着侥幸心理上场,结局可见一斑。
  燕羽衣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秋藜棠提议他可以适当进行运动,又逢严钦被他支出去寻找族人。
  严钦嘴上不说,燕羽衣也知他囊中羞涩,没必要让下属为银钱为难,选择拳场,以他人的名义押自己的胜局,是能够避开使用萧骋钱财的最好办法。
  连着打了几次,燕羽衣主动找拳场商量,一天出场三次,半个月便将未来一年的花销全都凑齐了。
  与人切磋是最好找回体能的方式,燕羽衣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尽快回到前几年的巅峰状态。
  受伤未在骨,但雨天潮气重,骨缝衔接处还是不太舒服,因此断了连胜从头开始。
  他有段时间没去,想着再打几场练手,路走到一半记起没拿钱袋,人又忽然犯懒,恰巧离噙水街不远,便想在当铺厢房睡个午觉,傍晚再回商会。
  小厮那句总商大人出口太晚,他自个也走得太快,等想逃的时候,已经与萧骋打了个照面。
  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坐下,预备寒暄几句寻机离开。
  除夕他似乎是得到了答案,却并非他最初疑惑的那个,尽管前者比后者更重要,但燕羽衣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吃亏了。
  穿堂风掀起成串的珍珠珠帘,金作礼与渔山对视,二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互相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觉得闲杂人等应当识趣离开,于是缓步轻手轻脚地离开厢房。z.ll
  门没关,他们停留在走廊内,随时等待召唤。
  燕羽衣和萧骋沉默地喝茶,茶壶里的喝干净,炉子上煮的那个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萧骋起身走过去,提起铜壶,站在茶盘前问燕羽衣:“本王上个月叫人送来的新茶喝了吗。”
  “喝了。”燕羽衣答。
  不过没喝完。
  他和萧骋的口味不大一样,萧骋常用口感清苦的茶水。燕羽衣观察过,他喜欢细细品尝冲泡后的第二遍,茶味最浓郁,最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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