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6)
但也得试试!!!
迅雷不及掩耳,燕羽衣抬臂扬手,简单利落地挑起素簪朝自己咽喉捅去。
只见一道亮闪的弧光从眼前掠过,萧骋胜券在握的表情犹在,他甚至没有机会看清楚那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必须干预!
素簪尖锐,伤人无声,是最好自戕的利器。
燕羽衣双眸紧闭,咽喉的力道松懈了,温度却仍旧通过相贴的皮肤传达。他一动不动,良久,鼻翼间腾起的血腥敲响心门,耳旁是萧骋的声音。
低沉优雅,带着始料不及的愠怒。
“想死?”
燕羽衣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手指冰凉,顺着银簪弧度摩挲,直至触碰滚烫粘稠的液体,才颇为挑衅地说:“王爷怎么舍得让我死。”
不愿身处被动地与对方谈判,那么只有主动出击方可先声夺人。
显然,燕羽衣赌对了。
比起他需要萧骋,现在这位大宸的亲王或许更愿意与自己平等地坐下来谈谈。
“燕氏一族效忠洲楚,若洲楚消亡,燕氏也没有再辅佐的道理。太子死了,王爷手中没有左右燕氏的筹码,我死了,王爷对西洲的侵略更无指望。”
青年一字一句,露出得逞般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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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化作小蛇般的细流,从萧骋凸起的骨骼,以及跳动的血管中,蜿蜒而下,大半没入收紧的袖口。
银簪穿透手掌,燕羽衣用了十成力道,恨不得直接将他和他一块钉死在墙头。
剩下的粘稠则从掌心处的伤口徐徐溢出,于掌缝通向燕羽衣衣襟深处,浅粉转至深红,无声地扩散开来。
“看来萧稚已经是你们的人了。”萧骋冷道。
燕羽衣挑眼睨着萧骋,捻动素簪,向左,再朝右,簪尖抵着他的动脉,像数只蚂蚁啃咬。
“王爷先前所言,待找到五公主便不似前几日那般好生对我。”
“看来就算找到萧稚,选择权也仍旧在我这。”
近距离观察萧骋,眉眼倒与萧稚有几分相像,但萧稚比他生得更柔和,叫人见了便欢喜。
他周身环绕一股极其寡淡冷冽的雪梅香,这是燕羽衣最讨厌的花。
严寒之中盛开的花,称得上高洁清雅,但西洲却并不适宜种植此种植物,土壤的缘故,极少有红白两梅出现。
自然花味与人为添香颇有差别,倘若萧骋近日常在梅花之间流连,那么西洲境内,只有一处花海。
距京百里开外的斛录寺!
难怪钟声连绵,香火依旧。
西洲幅员辽阔,皇都辐射范围甚广,两百里甚至没出皇都所辖范围。
燕羽衣不由得讽刺道:“看来绝顶聪明的景飏王,竟也很难逃过西凉的追踪。”
最迟半月,他们藏得再好,西凉便派人搜寻至此处。
“是么。”萧骋胸腔微震,会心一笑。
“抖什么。”
萧骋这会逐渐觉得掌心伤口疼起来了,他本身不是个痛觉敏锐的人,但就这么放过燕羽衣吗。
他徐徐开口道:“燕羽衣,你在抖什么。”
“日后的大家常见面,见了本王便抖,还怎么合作。”
燕羽衣:“我没有答应和你合作。”
“很快就是了。”
萧骋垂眼,后退半步与燕羽衣拉开距离,几息之间遽然再度逼前,受伤的手顺移而下,血渍拖着长尾,鬼魅般游移至燕羽衣肩胛。
他反握燕羽衣紧攥素簪的那只手,似乎抓住了什么千年寒冰,手的主人竭力抑制着颤抖,即便面上仍保持那副不骄不躁等待谈判的高傲姿态,但身体不会骗人。
气氛几近凝滞,原本没入皮肉的素簪再度突进,在燕羽衣的闷哼中。
他和萧骋彻底穿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血渍渐次扩散,燕羽衣再也无法支撑,天旋地转间,他看到萧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以及垂回身侧,鲜血淋漓的手。
他就那么看着他倒地,昏厥,不省人事。
地牢之上,香案之间,斛录寺下。
佛门清净地,百姓祷告与厉刑拷打只余一墙之隔。
萧骋用沾血的手触碰燕羽衣薄如蝉翼的眼睫,在他脸侧留下刺目的红色,低声道。
“蝉,螳螂,麻雀。”
“本王都要。”
第4章
被萧骋关在地牢的第十日,燕羽衣终于被从暗无天日挪至干净的厢房看押。
地牢潮湿,他又失血过多。听萧稚说,他昏迷后,守在地牢外的大夫便立即拎着药箱走近医治。
景飏王有备而来,喜欢听人求饶,也爱看荒唐笑话,愿意救命但前提是能令他所思得逞。
拯救一个无路可走的朝廷要员,他想得到的是什么,洲楚,还是整个西洲。
燕羽衣仔细整理与萧骋的对话,反复琢磨有没有哪句话泄露了什么,故而忽略了在他床头等待已久的萧稚。
萧稚直勾勾地盯着燕羽衣,高兴燕羽衣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也终于愿意分散注意力给自己,才说:“皇叔允准我每日一次探望,燕将军你身体好些没有。”
燕羽衣道歉:“微臣负伤无法行礼,公主恕罪。”
“没有,没有。”
萧稚连忙摆手,说:“还得感谢燕将军,有将军府的侍卫们保护,我和小雪才能顺利离开皇都。”
“不过太子他……”
“至今未醒。”
“皇叔找来的大夫说他体质本弱,不比习武之人强健,失血过多,又断一臂,入夜便高热难消。”
燕羽衣沉默,停顿许久道:“活不久的意思,对吗。”
“一定是大夫不好。”萧稚声音逐渐降低,头埋在胸前闷声:“庸医的话怎么能信。”
“公主可知景飏王何处去了。”燕羽衣又问。
萧稚欲言又止,在燕羽衣的注视下,垂头丧气道:“皇叔去哪是秘密。”
素簪被萧骋从牢中带出来,萧稚立即得到了皇叔的召唤,谁知皇叔只是告诉她安守本分。
她心中害怕这位皇叔,萧骋和父皇实在是差别太大了,没有情面可讲,喜怒无常骇人得要命。
就连平日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燕将军都比他好些。
燕羽衣不为难萧稚,于是岔开话题询问燕胜雪。
“小雪被皇叔带走了,晨起吵嚷着想吃糖葫芦,皇叔就……就答应了。”
提起这个,萧稚都觉得不可思议,皇叔看起来并没有带孩子的能力,她甚至担心萧骋将燕胜雪半道卖掉。
燕羽衣倚着软枕,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思考,如今情势,他们没有什么可供萧骋利用的东西,燕胜雪脱离了燕家的光环,也的的确确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倒是太子,只有见了太子,他才能判断萧骋交易的底线。
肩胛的伤几乎贯穿,萧骋大抵也不好受,想到这,燕羽衣惨白的脸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说:“公主,洲楚已并非庇佑之处,若想回大宸,还请尽早做决断。”
“你呢。”萧稚脱口而出,顿时觉得此话多余。
“臣辅佐太子,必定为太子考虑。”
是啊,谁都可以坦率地离开西洲,唯独燕氏必须坚守此处,朝堂诡谲,洲楚已被逼至最低处,但只要皇室残存,便有复兴的希望。
燕羽衣道:“公主有大宸皇帝庇佑,离开西洲进入大宸境内,有戍守边关的南荣王府相护,西凉再手眼通天,也会知难而退。”
南荣军?
萧稚眼前一亮,连忙抓住燕羽衣袖袍道:“是啊,我们可以寻遂钰哥哥,他在京城的时候便对我很好,现在回军任职,或许能够帮我们呢。”
“公主。”
燕羽衣摇头,耐心道:“在公主和亲前,大宸与西洲时有交锋。”
“按理说,你应该对我们这些人怀恨在心,并帮助景飏王与西凉合作,直接将我与太子一并交出去置换利益。”
萧稚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