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144)
燕羽衣也只是随口问,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严钦在营里与将军府两头跑,分身乏术也是有的。
但萧骋现在在做什么呢?
下属答不上来,倒忽然勾起燕羽衣探究的心思,他想了想,吩咐道:“待会着人来报便饶了你。”
严钦连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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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出乎意料,甚至让燕羽衣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他反复确认:“景飏王现在在哪?”
“在……属下反复确认过了。”严钦听到这个消息也惊掉下巴,担心燕羽衣会生气,但该禀报的还是得如实交待。
“景飏王确实在独步春里,具体做什么……做什么不知道。”
燕羽衣虽大多在塞外镇守,但还是很清楚明珰城内那些舞乐歌坊。
独步春便是其中之一。
以小倌出名。
“……”燕羽衣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淡定道。
“我没去过那,备马,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第102章
独步春——
成功挤掉上个竞争对手,连续三年夺得头名的乐坊。
名为乐坊,实则解语花。
名为解语花,实则小倌遍地走。
与独步春所在的街道隔得老远,燕羽衣便在车内闻到了股极其浓郁刺鼻的香粉味。
车马都是最低调的,沿途还是有不少为了揽客而拦住车架的。严钦本陪燕羽衣坐在车里,最后不得不提剑挡在帘前。
衣香鬓影见此纷纷四散开来,这才畅通无阻地抵达独步春。
燕羽衣用折扇掩面,甫一下车,楼内便有身姿曼妙的女人笑意盈盈地扭着水蛇腰迎来,水葱般的手指,用以寇色点缀,衣襟裸露,肌肤是大片大片的纹身印记。
看表情,对方似乎是知道今日游客来访,要么就是,她认出燕羽衣身份,提前有人通风报信,特地等候于此处招待。
燕羽衣一身雪白常服,飞袖领口均绣以紫色云纹,金线穿梭其中,有如云棱闪电相间。
自打及冠,他已经很少这般穿着。
耳旁的三串耳坠轻轻晃动,折扇后,露出一双狭长且神情冷冽淡漠的琥珀色瞳仁。
女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转而快速意识到自己失态,笑着用拿着罗扇的那只手挥了下,身后走动的侍候们纷纷自觉让出条道。
“公子里边请。”
燕羽衣上下打量整个独步春的外楼,忽而好奇道:“我记得,明珰城似乎不允许修筑这种高度的建筑。”
“大人说笑呢,独步春哪里敢忤逆朝廷法规,都是合规的,都合规。”女人连忙打着哈哈,将身边的姑娘们都招过来,扬声吩咐道:“快去,去后厨,叫厨子烧几道拿手来,送到五层。”
燕羽衣挑眉,紧接着对女人似笑非笑道:“我可没有说要进去。”
“怎么,强买强卖吗。”
女人:“哪敢啊,您来这自然是吃饭,别看我们独步春是个花楼,可厨子也是从外地请来的名厨,没有两把刷子,哪里敢送到您眼前呀。”
说着她扭着腰招呼手底下的姑娘们去找人,故意要溜走似地,转眼便不见了。
衣香鬓影,推杯换盏,曼妙舞姿匿于垂蔓珠帘。
燕羽衣站在原地,跨入门槛的那一刻便后悔了。
人也顿时清醒过来。
之前他对萧骋的态度是,如果想好便主动来找他。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得到消息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种被官府严加约束之处,若被同朝为官的大臣们认出,燕羽衣的清白可谓是完全没有了。
就连计官仪也得蹙着眉摆脸色,燕羽衣甚至能想到他那副“你竟如此耐不住脾性”的表情。
思及此,燕羽衣顿时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旋即后退几步,正欲利落地拂袖离去,束得利落的高马尾在空中甩出一段饱满的弧度——
啪!
动作潇洒,但在山海般热闹的场合,他甚至没发觉有人悄然接近,趁他退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去哪。”男人身体热烘烘的。
燕羽衣底盘稳,通常没人能拽得动他,但与对方接触的那一瞬,他便晓得是谁了。于是顺势随着惯性,一脚踩在萧骋脚背,整个人也于此落入他怀中。
为了这个“踩”的动作,他短暂地牺牲了自由。
萧骋埋在他肩窝,用鼻尖抵着燕羽衣的动脉,稍蹭一蹭,而后用嘴唇贴着他的皮肤,仗着身形高大,完全挡住燕羽衣的视野。
“回家。”脖颈处的湿润柔软令燕羽衣短暂失神一瞬,随手他攀住萧骋的臂膀,用力捏了捏,说:“行了,无聊过来看一看,就要走了。”
“看什么,查岗吗。”萧骋直起身来,将燕羽衣散碎挡在眼前的额发捋过,专心致志地望着他,从他手里抽走折扇,放在跟前扇了扇。
“倒是个好扇面。”他看也没看,称赞道。
燕羽衣还不习惯大庭广众如此亲密,颇觉羞耻,于是推一推萧骋说:“松手。”
萧骋紧跟着牵起燕羽衣放在他胸口的手,指尖穿过他手指的缝隙,缓缓地扣住,纳罕道:“燕将军难得有害怕的时候。”
私底下的往来,与当着所有人的面纠缠,这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可以是色令智昏,后者……后者完全就是被参奏的代价。
这代价也真是……
可以忽略不计。
燕羽衣利落地反手拧拉,卡着萧骋的肩膀,眨眼间便挣脱他的桎梏。
表情仍旧淡淡,偏过头垂眸望向近处氤氲着水汽的鱼池,往栏杆旁靠了靠:“是啊,害怕死了,还请总商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话音刚落,男人踱步而来,再次逼近燕羽衣,猿臂舒展,直接锢住他的腰,连拖带拽地将燕羽衣扯至两墙之间的拐角处。
燕羽衣不愿意,推搡着想要跑,奈何四条腿绊来绊去,还是被困于男人胸膛之间。
萧骋领口大敞,延伸至裤腰。
燕羽衣别过脸,双颊浮起绯色,骤然有点窘迫地不知该往哪看。
萧骋用掌心托着捧起燕羽衣的下巴,而后又用两根手指捏着青年气色还算尚佳脸,左右打量,唇角略微勾了勾:“还记得在外叫总商,看来离气昏头还差了点。”
“啧。”
燕羽衣不满地掀起眼皮打断他:“打扰殿下好事,在下军务在身先走了。”
“哎,本王又什么都没做。”
其实仔细看,打从萧骋露面这一刻起,他们身旁的人便有意无意地被驱散许多,周身嘈杂仍旧,却莫名能听到彼此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
细弱蚊蝇,却字字清晰。
燕羽衣双手挪往萧骋衣襟,用力地左右往里扯了扯,强行抑制嘲讽的冲动:“把衣服穿好。”
“燕将军还未告诉本王,究竟因何事非得找到这里来说,还亲自前往,难不成是来捉——”
“萧骋!”
燕羽衣生气,猛地仰头捂住萧骋的嘴,冷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非得这么阴阳怪气,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这。”
萧骋眼神闪烁,转而极其恶劣地冲燕羽衣眨了下眼,旋即,燕羽衣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湿润意味,立即像是被灼伤般收回,脱口骂道:“无赖!”
“混蛋!”
萧骋对燕羽衣的态度十分满意,瞄准时机攻其不备,拦腰将燕羽衣扛在腰际,上楼之前还掂了掂,评价道:“燕将军,近几日怎么变轻了啊,府里没吃好东西吗。”
“放开我!”燕羽衣骨头还是疼,乱动难免触及伤口,只好以手作拳,用力去捶萧骋的背。
萧骋扛他如码头搬运,不费吹灰之力。
方才消失的女人神出鬼没,端着果盘轻飘飘从他们身旁掠过,萧骋扫了眼盘中物,笑道:“他喜欢吃剥皮的东西。”
燕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