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97)
下一剑,弃了那条飞掠向他的白蛇,剑尖平递而出,一剑削落了那串剑穗。
——他赌对了。
有栖川野的喉咙里乍然挤出模糊的哀鸣,他的手也跟着一抖,丢开笛剑,急急忙忙抓向那条飘落的剑穗。
就在掌心堪堪接触到剑穗的刹那,凤曲却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来不及收剑,剑尖当即刮破了有栖川野左臂的衣衫和皮肤,鲜血如注涌了出来。
“小野!”凤曲惊呼一声,也急忙将剑归鞘,却不曾注意到有栖川野捧着剑穗浑身颤抖的异样。
而随着他心境的惊悸,周围蛇群竟也隐隐躁动起来。
凤曲从衣摆处撕下布条:“别看那条剑穗了,快止血啊!”
有栖川野恍若未闻,死死将剑穗贴在胸前,既不理会凤曲,也不理会哗哗流血的剑伤。
凤曲只能强行把他胳膊掰动:“听话,别躲!”
变故就在眨眼之间发生,无数的蛇忽然聚集起来,无论长短大小,视线一同凝在了凤曲身上。
凤曲未觉不对,捡起有栖川野的笛子剑正想奉还,却感到腰间一股巨力拉扯,一条静观许久的蟒蛇卷住他的腰肢,直往深林一扯!
凤曲惊叫一声,却看见有栖川野同样错愕的目光:“主人——”
一道黑影从林间窜出,铃音急抖,和有栖川野缠在一处:“混账,还不赶紧叫蛇停下来!”
有栖川野往腰间一摸,才想起笛子还在凤曲手中,而他伤处涌溅的鲜血正被群蛇贪婪地舔食,那条卷挟凤曲而去的蟒蛇,此刻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更为恐怖的是,不仅是那条巨蟒,包括其余如浪一般卷向二人的斑斓的蛇,也都一同失了控制。
有栖川野一手搡开花游笑,试图去追凤曲,可花游笑穷追不舍地缠了上来:“你还想对凤曲做什么?亏他还求我不能杀你,依我看,就该立刻处死你这畜生,省得宣州和我们继续遭殃!”
有栖川野心急如焚,可笛剑都不在手,蛇群不听号令,他恨极了这个三番两次坏他计划的家伙,眼睛红了一片,有栖川野弯腰将花游笑拉他的胳膊一抓,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谁料此刻被花游笑指使过去救人的尸群正和蟒蛇缠斗,不相上下之时,花游笑痛得分神,众尸随之一滞,立即被蛇尾通通扫开。
凤曲只感到胃里翻涌不休,绝望漫上心头。
招尸招蛇招小人,吾命休矣。
花游笑的怒喝声犹在耳畔,却渐渐远去,凤曲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来海内快两个月,不是死在考试,不是死在赛场,不是死在某人的算计,居然是死在蟒蛇的肚子里。但愿他练剑多年,一身的肌肉和茧子,不至于坏了蛇兄的牙和肠胃。
阿珉,已经气到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程度了吗?
那你厉害,我服气你了。
人死之前据说该有一次走马灯,凤曲却只感到好气好笑,再有一点对师父和商吹玉安危的惦记。
好在他要比所有人都先行一步,可以先去泉下等着其他人了。
忽然之间,凤曲却感到蛇尾一松,将他拖进一个深长巨大的洞穴。
不等凤曲反应过来,便在黑暗之中撞见无数双阴森森的瞳孔。或圆或竖,它们都直勾勾注视着他,紧跟着便向他的身体漫爬而来,无论是身下耸动的蛇潮,还是身上犹如轻抚的爬行,都让凤曲浑身发麻,呼吸随之一窒。
蛇尾彻底松开,洞穴却向下蜿蜒。
凤曲身体一轻,只感到冷风呼啸,他穿过了所有觊觎的蛇群,笔直地向下堕去。
-
佛殿当中,五十弦已是热汗淋漓,浑身都挂了彩。
和她相持的微茫虽然好上不少,但一不能杀死五十弦,二无法摆脱五十弦,被她缠得死紧,也不能拔斧,空手和五十弦招架半天,也有几分力竭。
远方的不正山上忽然群鸟惊飞,微茫眼神微暗,一手别开五十弦再次攻来的刀,挪到窗边推窗一看。
那副残缺的眼镜早就被她收进怀中,此刻见势不对,微茫沉声叫停:“别动。”
五十弦才不理她,又是一刀挥来。
微茫——何子涵只得将单片眼镜勉强挂上鼻梁,怒气冲冲对她一瞪:“不正山出事了!我现在没工夫和你打闹!”
她的主控系统被五十弦挑断,不仅中止了测试程序的投放,还不知有没有引起别的祸端。
五十弦这才收刀,眯起眼睛凑过来一齐张望:“哟,是吗?出什么事了?”
何子涵忍了又忍,开口道:“都说这是游戏,现在只是剧情测试阶段,但在每个地图边缘都有提前准备传送点。”
“噢噢,切地图的那种?怎么了?”
“但传送机制还很粗糙,我没打算在这次测试里启用。”
“那又如何?”
“……”何子涵说,“你弄坏了我的眼镜,传送点被默认开启,刚才有人触发了。”
五十弦:“……”
五十弦:“很粗糙,会有什么后果呢?”
何子涵道:“……所以说没测试过。”
-
阿珉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极度的疲惫:
「刚才有一股奇怪的意识在巡视我们,所以我没有开口。现在怎么回事?」
坠落中,凤曲安详地回答:“没什么事,就是快升天了。”
「……」
「………」
阿珉:「我服你了。」
第046章 长相梦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凤曲想象里四分五裂的惨死也没有发生。
他和阿珉在漫长到连吵架都失去耐心的坠落里,共同察觉到处境的异样。蛇和黑暗在不知不觉中都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闭上眼也能感觉到的温融的暖意。
渐渐地,连失重感也不知何时消失,凤曲紧闭双眼,却感受到如日光一般奇异的温暖,笼罩了他的全身,好像躺在一块被晒暖的青石地上,耳边还缓缓传来嘈杂的人声。
“阿珉,原来阴曹地府也有春天啊。”
「……」
阿珉还没有答复,倒是喧闹的对话声渐渐近了:“这年轻人干嘛躺地上?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另一人道:“哎哟,看这身上脏得……不会是叫花子吧?”
“长得倒是很俊。”
“说不定是勾搭哪家小姐,被护院打出来,躺地上耍泼赖呢。”
凤曲:“……”
凤曲:“阿珉,他们不会在说我吧?”
阿珉答:「你睁眼。」
凤曲心下委屈,又自觉理亏,而且着实好奇这“阴曹地府”是个什么模样,于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着眯开一只眼。
这一眯,就正对上一张正从高往低打量他的脸庞,那是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老者。
见他睁眼,老者吓得后退几步:“活的?!”
凤曲也吓得睁了一双眼:“活的?!”
阿珉多半是嫌他太过丢人,沉默着不予理会。
凤曲才注意到,除了老者,周围还有十来个人都面带惊奇地看他。
他们带着些口音,但已很接近官话,发现凤曲转醒,便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面善的妇人上前半步,主动招呼:“看打扮,是来明城游历的少侠么?你是哪门哪派,怎么孤单一人躺街上呢?”
凤曲臊得面红耳赤,忙不迭从地上爬起:“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
他左右张望,却没看到什么熟悉的标志性建筑。
还是先前被他吓得不轻的老者摸着胡须道:“蠢小子,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这里是明城。”
“明、明城?”凤曲大惊,“我没死吗?这里不是地府吗?”
老者重重一哼,胡须直抖:“看来你是昨晚宿醉,还没睡醒呐!”
人们善意地笑成一片,妇人掩面笑说:“这儿是明城令和县,你从哪里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