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126)
官兵道:“这个问题,前天有个和尚也问过。”
凤曲继续问:“那……能不能自己做菜?”
官兵也说:“这个问题,昨天有个男的也问过。”
凤曲:“……”
所以你们明城就是知错不改呗。
正谈话间,店外走进一个少年。他穿一身黛色胡服,赤着双臂,玄黑的腰封束出腰身,却从颈到足都挂有精致的银环金链,走起路来环佩玎珰。右臂还悬有银铁精锻的臂环,犹如蛇形蜿蜒,一路延至手腕处,忽如日月相拥,簇成冷光烁烁的一只花镯。
但在精雕细镂的花镯之上,赫然载有三支短箭,随时蓄势待发。
五十弦面色微变:“十步宗?”
凤曲一怔,想问怎么忽然提及“十步宗”,而那少年目不斜视经过他们,弹指连发一枚银锭,稳稳落在柜台之上。
他一来便单刀直入:“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赤边黑衣,扎高马尾,大约十九岁的姑娘?她身边应该还有三个男的,都是考生。”
官兵却对银锭视若无睹,只问:“住店还是堂食?”
少年啧一声,身上琳琅满目的饰品又是一阵晃动。
他继续谈判:“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偃师珏见了我也不敢摆脸,问你们话,就照实回答。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我姐?”
客栈里并不热闹,凤曲虽然对着那些饭菜无法动筷,但对这种好戏倒是很有兴趣。一时间端着酒杯偷偷打量,不忘和阿珉谈笑:“邱榭找师妹,他找他姐姐,还真有意思。”
阿珉说:「看打扮是从玉城来的。」
凤曲道:“应该是了。五十弦刚说了句‘十步宗’,难道他是十步宗的?”
曹瑜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副做派,的确和魔教很像。”
五十弦更是不掩嫌恶:“他手腕上的是‘竹寂奴’。”
“竹寂奴?那个十步宗秘藏多年的杀器?”曹瑜面色一暗,“那他该是什么身份,竟然能随身携带竹寂奴?”
五十弦哼一声说:“竹寂奴也不是谁用都是‘杀器’的,我看他不过如此。”
“鸦”和十步宗的矛盾由来已久,五十弦虽以穿越者自居,但多年在“鸦”耳濡目染,不可避免会对十步宗心存芥蒂。
况且少年行为狂妄,五十弦却能看出她内力浅薄、功底稀松,并非什么隐世高人。这样的人竟然佩戴竹寂奴,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是十步宗颇有地位的二世祖罢了。
在以实力分高下的“鸦”,对十步宗这种血缘至上的论调自然嗤之以鼻。
官兵都不回答少年的疑问,倒是点破他的身份:“您是十步宗的桑栩少侠。”
桑栩双目一瞪:“知道还不回答我?我姐到底来没来过这里?”
被他吵得烦了,官兵虽然武功都在他之上,但确然对十步宗的背景有些忌惮。僵持数息,其中一人还是回答:“您说的是桑拂姑娘?”
桑栩反问:“不然我还有几个姐姐?你们见过,是不是?快给我指路,我要找她。”
他实在有些吵人烦,华子邈又一直听着五十弦和曹瑜议论,对桑栩手上的“竹寂奴”好奇至极。华子邈左右环顾,但看大家都不动作,他却忍耐不住了,一手提起了剑:“喂,你小子,是不是很厉害啊?”
明雪昭神情一变,急忙拉他:“子邈!”
华子邈充耳不闻,迎向转头过来的桑栩:“在下常山剑派华子邈,你们十步宗很厉害的话,跟我切磋一下呗?”
桑栩眉心一攒,不掩厌恶:“常山剑派?哪来的破落户,没听说过,别吵着老子找人。”
说罢,他又继续缠着官兵讨要线索。身后华子邈目光一厉,持剑飞了过去,当空便是一剑。
桑栩提腕射发,一支如针粗细的银箭当即刺偏华子邈的剑锋。桑栩借机在地一滚,瞄准华子邈的眉心又是一箭要发。
桑栩的武功自是不比华子邈,但他闪避的功夫却很不错。竹寂奴同样名不虚传,精度力度都令人生畏。凤曲眼见他第一次的银箭已被击飞一次,仍然深扎墙中,气势惊人,第二箭蓄力更久,端的是要一箭射死华子邈的架势。
华子邈一时靠近不了,又被竹寂奴的银箭惊慑,心下大乱,连平日百分之一的功力也使不出来。第二支箭将发未发,只听竹寂奴声声催紧,凤曲手中竹筷忽飞而来,一举击偏那细如毫发的银针,将其半空折断,筷尖却不受阻滞,继续迫逼桑栩面门。
桑栩仰面躲开,冷汗如雨,转首问:“你又是谁?!”
凤曲自是又让了阿珉出手,阿珉正端坐原位,不急不缓:“你是谁?”
“桑栩”是官兵报的名字,两人切磋,从礼仪来看当然要双双互报。
不过这回的确是华子邈挑衅在先,但桑栩对“常山剑派”那样评价,换了谁来也不会服气。
更重要的是,阿珉本来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他对华子邈没什么好感,但对桑栩颇有恶感。
而且凤曲都开口求他救下华子邈,那么——
桑栩破口骂道:“老子是十步宗少宗主的伴读,未来的宗主护法!你是哪条道上的小贼,敢来冲撞你桑栩爷爷!”
阿珉手中余下的一根竹筷这才漫不经心地一放。
他还是那副端坐不动的姿态,仿佛审视一般,从容答道:“噢,桑栩。”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阿珉只是气定神闲地点评:“十步宗从上到下还是这么浮躁易怒,难成大器。你穿紫衣,不怕顶撞了曲相和,让‘鸦’趁机报复十步宗吗?”
桑栩双眉一拧,怒道:“我们门派都这么穿,谁怕他曲老儿?!”
五十弦“啪”地拍桌,一跃而起:“你个臭小子叫谁‘老儿’呢?没教养的东西,姐姐今天就替十步宗管教管教!”
桑栩定睛一看,认出了她:“五十弦!”
五十弦作为曲相和唯一承认的义女,在玉城地界自有她的名望。要论地位,十步宗的少主免不了和她对比,二人都是少年俊秀,竞争到不了明面,可私底下总会相互打听。
桑栩常年跟随少主,也对五十弦的动向深为了解,目光在众人中一扫,哼说:“你们不过仗势欺人,无甚可怕,等我姐和少主来了,一个都逃不掉!”
凤曲吓得肝胆俱裂,缩在识海大叫:
「别吵架啊!我只要你救下子邈,你吵架干嘛!」
阿珉道:“看不惯十步宗。”
「就说你到底看得惯谁啊?!」
“……”
「不许吵了!快跟人家道歉!这次本来就是子邈招惹人家,别人找自己姐姐关你们什么事?」
可劝住阿珉,劝不住五十弦。
两派实在仇怨太深,这一对峙,新仇旧恨迭上心头,五十弦把刀一拔,寒色说:“他们只来得及给你收尸了!”
刀光霍霍而去,桑栩连华子邈都不能正面相抗,更别说五十弦这把鲜血淬出的刀了。他举起竹寂奴,还想背水一战,可也只剩最后一箭,犹疑许久不敢发作。
眼见五十弦越逼越近,桑栩咬牙不屈,只等她迫至面前,用箭生生扎破她的喉管——凤曲意识骤还,纵身带翻了一桌酒菜,把五十弦的衣摆生生一拽:“快住手!”
他的发丝都被五十弦的刀影一掠,纷纷飘落几缕。商吹玉表情骤沉,拂袖拍出一筒竹筷,筷如九星飞逝,在桑栩和五十弦之间割开一层不可逾越的沟壑。只此须臾的阻碍,凤曲碾足压身,彻底把五十弦拽着一个后翻,退出三四尺远。
穆青娥皱眉道:“五十弦,你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曹瑜也说:“这次是子邈不对,我代他向桑少侠道歉。”
明雪昭按着华子邈的脖子,连吓带逼地压他折颈低头:“……对不起。”
桑栩躲得也很狼狈,一身尘灰,这会儿才得空呼吸,贪婪地换了几口粗气。他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这帮人没想把他截杀在此,但桑栩的语气还是恶劣如旧:“还管教我?自己都像两条疯狗,找人管管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