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
“无妨。一帮海上漂着的贼,本姑娘岂敢与你们讲礼貌?”穆青娥娇哼一声,转身向楼里走去,“跟上吧,尊贵的首徒。”
凤曲拔腿跟上,临进门时,余光瞟见二师弟仍有不甘的神情。
他叹笑一瞬,在门缝间对师弟挥了挥手指。
江容这才低下脑袋,乖乖跪在原地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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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齐走上二楼,些许破碎的喘息声传入耳廓,凤曲立刻辨出这是师父的嗓音。
但没等他拔剑,穆青娥先他一步撩开门帘:“师父,人带到了!”
凤曲应声低首,警惕地攥着剑柄,目光缓慢地看向床榻的位置。
一片白花花的肉。
凤曲闭眼。
直到倾五岳再次舒服地哼出一声:“干嘛闭着眼睛啦?学学你常师傅的手法,为师这周身都舒坦了……”
“……哈哈,”凤曲心中骂了一百遍为老不尊,脸上还得挂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弟子明白。”
常神医停下动作,凤曲也看清了自家师父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而神医的额头大汗淋漓,神色实在不算轻松。
意识到事态严峻,凤曲整理情绪,先向神医一礼:“常师傅,我师父这次是怎么回事?”
穆青娥正帮神医擦着汗,常神医冷哼一声,一拍倾五岳的大腿:“他这老不死的,当然是被人设计了!”
倾五岳哎哟直叫:“敌人狡诈、敌人狡诈。”
“那师父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如何。老夫也只能施针帮他拖延些许时日,毕竟这东西不是伤病,也不是什么毒,”常神医呷了一口茶水,叹息说,“是扶桑传来的蛊。”
凤曲神情一肃,顿觉悚然。
虽然且去岛与扶桑都在海上,但双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过正面交锋。
而且扶桑和海内关系密切,虽说早年有些龃龉,可现在通婚和亲,来往融洽,早就多年不闻战事,更没道理招惹他们且去岛才对。
“说这些无用的也没意义。”常神医放下茶杯,呸出茶叶,“你师父这蛊要想根治,只有扶桑人才有法子。老夫瞧着,这蛊很是少见,以人血肉精气为食,短短几日,你师父的身体已经老了不少,就算有老夫贴身照顾,至多也就再撑三年。”
凤曲看向依旧嬉皮笑脸的倾五岳:“那怎么办?”
若是没了倾五岳,他该如何还未可知,但且去岛早被海内的江湖人觊觎多年,必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新帝即位,命令观天楼办了个什么武林大比。最终决出的武林盟主,可得新帝一诺。”
穆青娥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扶桑的蛊都是来自扶桑神族,而扶桑神族向来不敢忤逆皇室。只要新帝愿意帮忙,倾岛主身上的蛊,自然也是药到病除。”
凤曲望过去:“武林盟主?”
穆青娥道:“你就当是武林第一。”
“武林第一?”凤曲忙不迭摇头,“师父的剑法虽然独步天下,但鲜少和海内来往,万一被人算计……”
穆青娥反问:“关倾岛主什么事?”
倾五岳也笑眯眯插嘴:“这不是凤曲你的使命吗?”
凤曲:“……”
凤曲:“?”
倾五岳道:“就算拿不到武林盟主,也不过是为师早早去了,且去岛早早沉了,凤曲你还可以在海内安居乐业,有手有脚,总不会被饿死嘛。至于且去岛殉岛的三百冤魂,每逢忌日,你记得给大家每人磕个响头就好啦。安心,不会磕死你的。”
凤曲:“………”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恐吓啊!
问:当师父逼一个剑法从未入门的剑客参加武林争霸该怎么办?
答:拔剑。向他证明人家真的很废。
凤曲依照剑客的操守拔出了剑。
剑面如镜,映出他引以为傲的漂亮眉眼。
凤曲没有动作,镜中人却无声地耸了耸眉。
先前在他心底顶嘴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退。」
原本满脸抗拒的凤曲收剑回鞘,神色回归平日的云淡风轻。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冷清得像天外飘浮的云雪:“明早我便启程。”
倾五岳笑呵呵坐卧榻上:“且去岛,可就交给你们啦。”
他顿了顿,接着说:“……把你娘留下的剑一并带去,但不能轻易示众。凤曲啊,你心里其实都清楚吧?”
眼前人微微颔首:“徒儿明白。”
“去吧、去吧。”倾五岳合上双目,似笑似叹,“我们等你回家。”
第002章 穆青娥
对凤曲来说,这不是第一次将身体交付给“他”了。
这种感觉近似于蛊惑,每当他想要逃避,“他”就会相当可靠地接手他的身体。
然后做出让凤曲恨不得自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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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凤曲还是空有首徒名头,被全岛上下藏着不敢见人的废物。
直到某日,他如平时一样咬着被江容精湛剑法削得完美的苹果,在江容的唠叨声中擦着师父的铜镜。
江容劝学半天也没有成果,气得牙痒,又摔了几个削好的苹果在桌上。
他对凤曲爱恨交织,拿大师兄毫无办法。委屈之下,江容例行去了校场抓倒霉小孩练剑迁怒。
剩下凤曲啃完一个,又拿一个,正是不亦乐乎,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和他同样拿起苹果。
那张艳冠五洲,堪称废物原罪的脸就在镜子里,眉眼冷峻,直勾勾瞪他。
“……”
凤曲递了一个苹果过去:“对不起,你那边没有苹果吗?”
对方音色喑哑,沉默地看他很久:「我没有二师弟。」
凤曲回忆起自从江容拜师就没停过的聒噪:“还有这种好事?”
镜中人:「……」
镜中人:「没抽死你算他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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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原以为他是寄生在铜镜上的妖精,或者是自己的臆想,插科打诨之后就没放在心上。
而后他去井边浣衣、被江容的剑面照脸、吃饭时捧着他专属的寡淡如水的热汤。
——那张和他毫无二致的脸都会跃入眼帘。
「我的名字?」镜中人神情不动,「且去岛首徒,倾五岳亲传弟子,倾凤曲。」
凤曲跌坐在地。
窗外雷鸣电闪,夜风吹灭了房中的灯火,只留满室寂静,他和另一个凤曲沉默以对。
“好巧,你也怕黑?”
「死前会怕。」
电光骤闪,凤曲的漂亮脸蛋惨白如纸。
「既然你也无心习剑,不如把这具身体留下,自行离开罢。」
凤曲:“……”
凤曲抱紧自己,带着怒音哭骂:“你果然是馋我的身子!”
可惜他的意志力显然不够和另一个自己为敌,对方只是通知一声,随后就毫不犹豫占据了他的身体。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另一个凤曲真的可以栖居在他的身体里,甚至可以借用他的身体——但有时限,一天之中,凤曲脆弱的小身板顶多够他祸害两个时辰。
对方意犹未尽地陷入沉睡,而以为自己已经被取代的凤曲才从绝望中苏醒。
看到的是被揍趴的二师弟、被砸碎的师父的存钱罐,以及正指着自己痛骂的师父。
好死。
天国也有师父和师弟。
凤曲眼泪汪汪,扑进尊师怀中:“师父,你是几时死的?”
倾五岳:“……???”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揍趴了江容,甚至和师父都过了几手才落败,凤曲一跃成为同门眼中名副其实、才貌双绝的且去岛首徒。
并被师父撵去了最偏僻的柴房入住。
凤曲连夜带着铜镜滚了,哀哀戚戚等到半夜,罪魁祸首终于在他身体里转醒:「看来,我真的是个死人了。」
“托你的福,我也差点被师父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