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303)
即使凤曲狠不下心,也有有栖川神宫的两人在那儿观战。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知道该怎么取舍。
这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一局。
但她不曾想到,刚从万罗神宫返回的祝晴止此刻正满面愁容。
白马载着祝晴止一路疾奔,朱红的宫殿近在眼前,却不等她掏出通行令牌,一声马哨忽地吹响,白马受惊,猛地转向而去。
祝晴止大骇,她策马的本事不算精湛,还是叶随帮她驯服了这匹马后才能上马。
她想不出什么情况会让爱马受惊,刚想求援,却见错落有致的街坊中间,一道黑影窜进了某条巷子。
“吁——”
祝晴止脸色吓得死白,才听到少年制止了白马,把双腿发软的她接下后一起拽进巷子。
但等看清对方的脸,祝晴止一肚子的火气又成了无奈的嗔怒,搡他一把,不悦道:“在这关头你还开什么玩笑?回来了就进宫里复命,不知道我正急着面圣?和你一起的是谁?”
叶随一身黢黑,挡住身后另外两个黝黑的人影:“是朋友。”
祝晴止有些奇怪,本想追问,但见
一向爱笑的叶随破天荒地板着脸,而且极其谨慎地看了看祝晴止的身后:“你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倾凤曲在天笑山邀战众人,现在有点武功的都去天笑山护阵……”
祝晴止面色微变,“对了,我还有事问你,那日你带他去刑部看谢昨秋,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叶随两眼亮晶晶地看她:“怎么了?”
“刑部前段时间传说闹鬼,说总有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出现在天牢里。所以不少狱差都吓到了,巡逻时都不用心。
“特别是你走之后没什么人管谢昨秋,平日送饭都送一顿忘一顿,居然今早才有人来报,说谢昨秋死了,绑在那儿的是一具面部已经肿胀,根本看不清长相的尸体。”
“啊……”
“我还来不及报给陛下,派了仵作去看死因和时辰。真是怪了,好好一个人突然死了不说,竟然这么快就变了模样。”
叶随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完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我不就死定了吗?”
“你说什么?”
“你先说完,你刚才又是做什么去了?”
祝晴止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陛下派我去取一件宝物。那个地址她只告诉了我和倾凤曲,而且这些天我们一直盯着倾凤曲,看他一直没去盗取,才放心让我去拿。但是……”
“但是,宝物不见了。”
祝晴止的呼吸微沉:“以你之见,会是倾凤曲吗?”
叶随深吸一口气,握着祝晴止的手更紧了些。
他本来就是市坊小民、一介盗贼,如果不是祝晴止选中了他,叶随自知下辈子也不会有现在这么煊赫的时刻。
若不是因为这个,他根本不会回来朝都。
艰难地下定决心,叶随道:“是倾凤曲,也不是倾凤曲。他恐怕是用了‘瞒天过海’的一招。”
祝晴止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叶随默然许久,让出半步。
祝晴止终于看清,在他背后一直抵着一把亮闪闪的匕首。而那两个穿着帷帽不发一言的男人终于露出了脸庞。
持着匕首的男人已是中年,星白的鬓发随风飘逸,都掩不住他鹰隼一般锋利的眸子。
男人对祝晴止咧嘴一笑,匕首一转,指向了她的咽喉:“祝小姐,久仰大名。”
“你……康戟?!”
祝晴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退后半步。
她不敢相信叶随就这样背叛了自己和天子,一时间甚至连怨怼都来不及生出。
另一个人也缓缓抬起头,那张脸上伤疤斑驳,可还是看得出原本的容貌。
祝晴止只望了一眼,更大的错愕立即席卷了她——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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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饮剑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踩到了有栖川野的尾巴,他忽然间掉头冲向了山上。
而在有栖川野之后,莫饮剑僵了数息,也拔腿跟上前去,甚至跑得比有栖川野还要着急。
他们原本都默契地回避着那个陌生的倾凤曲——在“死”字出口之前。
他会死吗?
倾凤曲?
那个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已经造下无数杀孽的倾凤曲?
春雷茂密,隐隐而频频。又似殷殷耳语,细细而绵绵。
一阵风雨,浅浅切切,远远近近。
数面剑光,灿灿煌煌,明明灭灭。
正午悬日,映照万林。
华子邈退下阵来,持剑的虎口痛到发麻。注视着高处岿然不动的那个人影,他的后牙磨了数遍,再也忍不住汹涌的哭腔:
“倾凤曲,你说好会去常山找我,你怎么可以骗人!”
周遭众人的面上俱是隐痛,却见得剑光倏起倏灭,伺机而动的张云岳也被一剑扫落,跌下台阶。
这已经是败下的第二十七人。
楚扬灵正要上前,但被邱榭一压。后者叹息着扶剑而起,曹瑜和明雪昭同时望了过来:“邱兄……”
“没事,我知道,再拖一点时间就好。”邱榭道。
楚扬灵恼道:“你能拖什么时间,让我去。”
但邱榭执着地压着她,大步流星地登阶上前。
凤曲所在的“山巅”,乃是一方至高的石台。
石台长宽都只十寸左右,将将容纳一人站立,每每有人登台,就会被凤曲击落。石台上还残留着旧时雷电轰过的焦痕,过去数年,依旧惨烈惊人。
“其实,‘盟主大比’这个东西,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荒唐。”
邱榭笑眯眯地,一边走着,一边诉说,“世上门派云集,豪杰侠士不胜枚举,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容易,哪有心思管别人家的破事。”
“来参加‘盟主大比’的人,与其说是管别人的事,也只是想实现自己的目的。
“我是为了找师妹,我师妹是为了沈大人的旧案,曹瑜雪昭和阿绫也是为了十方会的名声……子邈么,他更简单,只是找个理由下山玩玩罢了。
“当我听说连你也是为了倾岛主的蛊,愚兄更是心安理得。这世道哪有那么多的英雄,顺手为之,已是大善。”
他越走越近,笑容越来越大。
面对他自言自语一般的叙说,凤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到底谁会在意所有人的事?到底谁会为了所有人奋不顾身?到底谁会把自己置身在所有人之后?
“——那样的人,是不是远在天边?”
“……”
四下响起困惑的私语,而邱榭点到即止,缓缓拔出佩剑:“我失言了,都只是一点猜测,青剑客,可别往心里去啊。”
扶摇剑也缓慢指向了他,迎着邱榭毫无瑕疵的笑脸,楚扬灵的骂声忍无可忍:
“倾凤曲!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们当初帮你救且去岛,帮你逼退侯英侯顺,我们那么相信你,敬你是英雄——”
邱榭的剑抖了一下。
扶摇剑却稳如往常。
邱榭失笑地偏了偏头:“好吧,我还是赌错了吗?”
毕竟倾凤曲的动机是所有人心中的疑云,邱榭也只是凭着直觉猜测一二。
意识到凤曲没有留情的意思,他的眼中也流露出些许遗憾,不禁叹息一声,举剑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扶摇剑即将刺向他的瞬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一路曳风,撞开了笔直的剑锋。
一声琴铮,恍如雷动。
人群席下,一滴冷汗坠上琴木,抚琴的琴客神情肃穆。
似乎感受到某人的目光正跨越众人凝在自己的身上,商吹玉极尽缓慢地抬起了头。
在他身后,莫饮剑和有栖川野终于赶到。
一张白石棋局轰地压在一旁,更闻重重铃响,四面游来的蛇与尸群拥着几道人影。花游笑摇罢铃铛,护着的两人跳出尸体的庇护,各举一幅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