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118)
第055章 知神恩
凤曲九岁才被倾五岳接到岛上,当时,且去岛全岛上下就已经对凤仪山庄抱有深沉的恨意。
准确来说,这股仇恨不仅仅是在凤曲或者倾五岳的这一代。
追根溯源,从高/祖皇帝开国建朝,商瑶流落凤凰峡、倾如故迁居且去岛之时起,两派门生就已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凤曲也一直对此深感困惑——
倾五岳不曾特意教他有关且去岛的历史,而是初来乍到就逼他习剑练武。凤曲一直认为是倾九洲的地位,导致了倾五岳对他抱有过高的期待,但来到海内日久,这个念头又逐渐发生动摇。
因为,他渐渐想起,江容等师弟师妹,都是按部就班文武兼修。
而且由于缺少对且去岛历史的了解,凤曲偶尔还不能共情同门对凤仪山庄的仇恨。
不过穆青娥问起,凤曲还是能从记忆里找出一个答案:“我们和凤仪山庄的矛盾,好像是因为凤仪山庄坚称且去岛藏匿蛊人,而岛上大家都说,藏匿蛊人的是凤仪山庄。”
穆青娥柳眉微拧:“蛊人?如果只是一两个蛊人,应该不会影响你们。且不说大多数蛊都有解除之法,就算真的发作,你们两派也不缺高手制服蛊人吧?”
凤曲颔首:“我也是这么想。想来应该还有更深的历史原因,但我不了解的东西,也不能信口开河。”
穆青娥了解他的个性,知道他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少年。
再三打量凤曲的神色之后,穆青娥也越发确认,凤曲当真如他所说,对“蛊人”一事知之甚少——这一点蹊跷,联系上且去岛的历史,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你生在且去岛上,却不知道‘蛊人’。这就像作为一门遗孤,竟不认识杀父仇人似的……你确定且去岛没有教过你类似的常识吗?”
凤曲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费解。
他看出了穆青娥神色之凝重,也随着定下心神,渐渐忐忑起来:“偶尔会听同门说起,但次数很少。‘蛊人’的话题在且去岛算是禁忌。怎么了吗?”
穆青娥问:“最基础的常识也没有吗?”
凤曲回忆一会儿,将记忆里有关的东西一概翻找出来:“我知道巫蛊的发源地是西南宣州一带。前朝利用蛊人压迫百姓,民情激愤,高/祖皇帝好像是前朝一支贵族的后裔,满门抄斩只有他活下来藏在民间,借此机会夺了前朝的权。
“之后,蛊人和蛊师就都逃去扶桑了吧?接连两代皇帝都在讨伐扶桑,直到先帝接受了扶桑的和亲,似乎就恢复了太平。”
穆青娥定定看他:“好,剩下的,就由我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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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不会有比定州慕家更了解“蛊”的人了。
而在这支队伍里,恐怕也不会有比她更理解“蛊人”的人了。
“目前的蛊人分为三种。最常见的,就是前朝遗留的、影响力并不那么大的蛊,这类蛊通常只是单纯的致残或者致死,并无控制人行动的效力,而且基本都有解除的办法——我的先祖就是受高/祖命令,历代研究解蛊之术,力求让这类蛊即使在大虞存活,也无法伤及百姓。
“第二种,是西南遗民偷偷带走,或者在扶桑研制而出的蛊。这类蛊,因为慕家都没有多少途径接触,所以海内至今并无解蛊的办法。你师父所中的蛊就是那类,它最恶毒的一点,在于吸食中蛊之人的内功。若是内力浅薄,当场就会一命呜呼;但要是像岛主那样内力深厚,乐观来看,虽然可以多撑一段时日,但蛊虫也会借此机会越藏越深,直至钻入肺腑……而当宿主死去,它就会自发回到蛊师的身边,将它吸食的功力交予蛊师。”
凤曲倒吸一口冷气,忙问:“那第三种呢?”
穆青娥停下脚步,忽而抬起了头。
目之所及,是亭亭如盖的高树、叠叠如云的密林。天空已经暗了下去,一角恬淡的月光朦朦胧胧,仿佛迎头泼来的冰沙,穿过枝叶,蒙住她的眉眼。
穆青娥便闭上了眼:“第三种,是前朝皇室专用,可以一统万蛊的‘母蛊’。”
凤曲喃喃重复:“……母蛊?”
“我们称它为蛊中之王,因为只要它现身人世,一切蛊虫都会听其号令。就算天下最厉害的蛊师,也无法对抗母蛊的威力——它的正式名字,叫‘神恩’。”
「神恩。」
阿珉的声音和穆青娥的介绍叠在一起,仿佛撞钟,在凤曲脑海中搅起风云变幻。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随着阿珉一道默念:“神恩……”
荣守心和有栖川野都曾提及,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穆青娥的口中再次听说“神恩”。
穆青娥道:
“‘神恩’之蛊,一母八子,以九神①命名。其中‘中蛊太常’为母,其余八蛊为子。八蛊若是蛰伏,‘太常’也独木难支,可一旦让‘太常’找回八蛊,九神齐聚,‘太常’就会成为完全的‘神恩’。到那时,九神宿主必遭反噬,但‘太常’的力量会空前强大……强大到足以颠覆整个大虞。”
凤曲呆呆地退了半步:“颠覆大虞?”
“它能召集天下所有的活蛊与蛊人,蛊人听其号令,活蛊游伺寻主。你可以想象,要是所有的蛊虫都找到宿主,而且蛊人也因此听令于同一个人——颠覆大虞,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可是,世上真的存在这么荒唐的力量?或者这只是传说?”
“当然是真的存在。”
穆青娥转头看他。
树影摇晃,如鬼如魅。月光无法驱逐的阴翳,将穆青娥完全笼罩,直到凤曲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穆青娥说:“这件事只告诉你,无所谓你信与不信。”
她的唇形变换,缓慢道:“这是我第二次作为‘穆青娥’站在明城和宣州之间。上一次,再过不久我就会成为‘神恩’子蛊之一的宿主,‘太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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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娥是和阿珉一样特殊的人。
他们都经历过那个悲惨的、毫无希望的“前世”。
凤曲喉口发紧,不得其言。只能从穆青娥的表情里看出,他现在的表现一定很蠢,所以她才会忍俊不禁,偏过头去低低发笑。
凤曲张了张口,几乎就要和她坦白阿珉的事。
但阿珉打断了他:「问她是怎么变成‘太阴’的?」
凤曲只好照做。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穆青娥端正姿态,折下一枝过了花期、已显衰败的杏花,“……‘神恩’能激发人全部的潜力,对宿主的体质要求也相当严苛。至少,我还没有见过什么人不受外界干扰地长成适合‘神恩’入体的身体。”
“那——”
“那么,要想成为能供‘神恩’栖息的宿主,就必须借助外力了。”穆青娥道,“最常见的手段,就是从小饮用一种秘药,三五载的时间,能让一个孩子变得适宜任何蛊虫生长。我作为慕家人,为苍生试蛊乃是我族使命,所以我们家族所有人都会自幼服用秘药,我也是因此成为‘太阴’的宿主。”
凤曲愕然听着,震撼于慕家人不为人知的付出和牺牲。
穆青娥的一言一语,都说明暮钟湖案的那晚,慕家人说不定用肉身豢养着无数奇蛊,却宁可身死,也没有借蛊虫之力,对普通人反抗。
而穆青娥接下来的话,则是比前一句更为惊人的警告:
“在瑶城时,你从商吹玉那儿带了他服用的药渣来找我。我一直没有给你答案,今天就坦白告诉你……那就是能将人改造成足以负荷‘神恩’的身体的药。”
穆青娥举步过来,手中花枝慢坠,沦落脚下,碾作尘灰:“我无法看清商吹玉现在是不是‘神恩’宿主,因为子蛊在发作之前毫无预兆,任何人都不能判断它是否存在。但凤仪山庄千方百计将他这样培养,再想想倾岛主对凤仪山庄深恶痛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