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71)
一个是她愧对一生的大小姐,一个是她最亲近的同门师妹。
五十弦猛烈地挣扎起来,破天荒地破了音:“让我回去!我要去接他们!小穆还在等我报平安,地动这么危险,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
“别想了,谁都不能再进去。”秦鹿寒下神色,“你没有见到凤曲,也没有见到有栖川野和曲相和,不是吗?”
“……”
谁都不知道那三个人的战况。
现在再闯进去,有可能遇到凤曲和青娥,但更有可能遇到的是有栖川野和曲相和。
五十弦崩溃地跪倒下来,战栗不止。
康戟叹息着抚上她的后背,尽力想要措辞安慰几句。
对面的“摇光”似乎也在和一刃瑕交谈,他们谈的越多,一刃瑕的脸色就越难看。
再见五十弦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一刃瑕的表情彻底阴了下去。
侯英正在组织士兵撤退,侯顺动了些恻隐之心,碰一碰一刃瑕的肩膀:“少侠,你也动身吧。我们也不是立马开船,上了船再等,兴许紫衣侯他们就在路上了。”
一刃瑕却猛地挥开了他,不等侯顺再劝,玄黑的疾影穿破黄沙,点步掠出极远。
众人愕然眺望,只看见一刃瑕决绝的背影消逝在竹海边际,好像被沙尘磨灭一般,很快就没了痕迹。
侯顺大惊失色,蓄力便想去追:“哎——坏了坏了!”
侯英却侧步挡住了他,眉间划过一抹狠厉,漠然道:“他要送死就由他去吧。我们回船上等,至多再等半个时辰。”
“那倾五岳和倾凤曲,我们真的就不管了?”
“军功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不要忘了,我们日后还要上真正的战场!”
侯顺被她骂得说不出话,最后看一眼倾五岳:“倾岛主,您就跟我们走吧。现在紫衣侯没下落了,您跟我们回海内,陛下一定器重您,那时候多威风啊!”
倾五岳阖目不语,彻底击碎了侯顺的侥幸。
侯英则看一眼秦鹿:“秦世子,您贵为世侯,末将不能不管。要不要来,都看您的心意。”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望了过去。康戟最先挑眉,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饶是玲珑心思如秦鹿,也有些忍俊不禁:“侯家还真是愚忠。本座都要反了天子了,你们还记得我是世子?”
侯英抿一抿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还未下旨逮捕您,末将不能对世子不敬。”
“人臣之道,你们学得很好。”秦鹿微笑着答,“可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是这么用的,你们如此,只让本座心凉。”
侯英睁大了眼睛,对他这话有些费解。
但秦鹿只是摇头,不再多言。侯顺拉了拉妹妹,看出世子心情不佳,他也想赶紧逃之夭夭。
至于世子之后是死是活,就只好和倾五岳一样听天由命了。
兄妹俩终于转身,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领着众士兵直往南岸而去。
邱榭问:“现在要怎么办?船都在北边,去了怕曲相和,不去就要死在这里。”
众人都有忧色,唯独秦鹿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对倾五岳道:“岛主听过第一位瑶城侯的故事吗?”
在这关头,他居然好整以暇地要讲故事?!
康戟气极反笑,都想动手敲他一下。
一直沉默的商吹玉却弹响了弓弦,蹙眉接话:“大虞七座主城,只有瑶城立了异姓王侯,坊间是有很多传闻。”
二人便像做戏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下去。
秦鹿说:“秦家祖宗也是煊赫过的。当然,不是文史、也不是军政,更不是武功,秦家的天赋就在于一点轻微的……”
他笑起来,竖起手指:“对危险的直觉。”
倾五岳的眼睛启开了一丝缝隙:“你想说什么?”
“高/祖曾经遍访奇人,偶然遇到了秦家的先辈。他很需要秦家的能力,能帮他把握天下的时机。然而秦家不是通灵的本事,至多也就看好一座城池。
“是去看北边的异族和流犯,还是看东南的扶桑,亦或者守好朝都……
“于是,陛下选择了瑶城。”
康戟问:“他想看剑祖和商瑶会不会暴走?还是看‘神恩’后来的去向,方便朝廷提前截获?”
秦鹿摇头:
“他只是想看两个朋友的安危。”
倾五岳的牙关紧了紧,四周的嘈杂都静了下去。
秦鹿继续说:“我们守在瑶城,所以未央前辈护送‘神恩’离岛的一路畅通无阻,凤仪山庄迁回瑶城的生意也很快兴隆,且去岛需要物资的时候,总能有爽快的渔民出现……”
“您说这是高/祖留下的机关,但是这样一个皇帝,真的会给故交留下毫无生机的机关吗?”
“………”
一阵狂风轰然扫过,阵阵惊叫炸开,人群如受惊的鸟群各自躲避。
就在接二连三的轰塌之后,众人的眼前忽而闪来了一道赤红的影。
叮叮当当的碎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金铜色的耳挂摇曳,来人竟然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凤曲。
少年拖着一条伤臂,身上全是自己和别人的血,活脱脱一个血人。
如此的伤势,他还背负常自珍,怀中横抱重伤的穆青娥,以一己之力无声无息地逼近,甚至没有一丝轻喘。
放下二人,凤曲拔腿又要离开。
倾五岳却出声叫住了他:“凤曲,你要去哪?”
凤曲脚步微顿:“关停机关。”
“机关不可能停了。”
“那我就毁了机关。”
“……”
倾五岳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曲相和呢?”
凤曲转回头来,漆黑的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绪:“我杀了他,像他杀死别人那样。”
第132章 跗骨冤
断树残枝,飞砾蓬茅,但竹海的地动好歹是沉寂了须臾。
一刃瑕不确定这是危险告终,还是在酝酿更加残酷的屠戮。天色已然大亮,万里无云,红彤彤的烈日照得他一身湿汗,分不清是吓的或是热的。
“摇光”告诉他,她这一路都没见到他的同门,更没有见到曲相和。
一刃瑕由来冷峻的面色,生平第一次浮出了一丝惶然。
而且五十弦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就像师父和三更雪说的那样,五师妹永远地背叛了他们,连一个理由也不肯留下。
仅剩的右手不禁握紧了拳,骨节咯咯作响。
一刃瑕就这样纵高伏低,在无际的林海中极目寻找。
林中惊飞的鸟雀体型都不算大,忽高忽低,十分吃力的模样。
一刃瑕不认为它们能飞渡重洋。
迎面就有一只麻雀跌跌撞撞地飞来,啁啾啼鸣,哀转凄厉。它看上去还是幼年,翅膀已经被断枝划伤,血珠滴滴溅落,一下子撞上了一刃瑕的胸膛。
没来由地,一刃瑕抬手接住了它。
三更雪离开时,他正因为疼痛而濒临昏迷。
虽然感受到些许异常,但最终也没能撑起阻止三更雪的力气。
眼前这只伤雀好像成了弱小的弟妹们的化身,看到它的狼狈,一刃瑕的愧疚和自责又加深了许多。
师弟和师妹究竟在哪?是否平安?
师父现在又如何了?是不是赢下了倾凤曲?
五师妹,最有希望继承“鸦”的五师妹,到底为什么会背叛他们?
这些都不得而知。
一刃瑕只能在林海中穿梭,祈祷着下一刻就能柳暗花明,带着同门脱离险境。
似乎聆听了他的夙愿,天幕中浮荡出一弧雨后乍晴的虹光。
遥远的海浪声渐渐入耳,一刃瑕忽然福至心灵,转首看向了一处山坳。入山的狭隙被巨石封堵,但就在他看过去的刹那,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哎呀,二师兄,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