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59)
曲相和似想动手,却被有栖川野以蛇缠止:“他的‘三季蛊’,发作了。”
“……”
“三季蛊发,血肉为饲,灵神作供。”有栖川野静观着倾五岳逐渐赤红的眼眸,“不能,再让你们,私斗。”
曲相和压下情绪:“你说我打不过他?”
“你,受伤了,打不过,蛊。”
有栖川野的左眼明亮如星,用笛尾敲了一下曲相和的心脏,语气平静至极,却无端地令人敬畏:“所以,我来。”
笛音绵绵,刹那激醒了倾五岳残余的灵智。
这却不是好事。
在混沌的杀心退去之后,他的痛感空前强烈,无论是刀伤钩伤,还是惨受噬咬的筋脉血肉,都在这一刻痛到极点,几如化骨。
倾五岳闷哼一声,巍然的身体摇摇欲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三更雪后怕地扶起曲相和,轻声抱怨。
有栖川野回以沉默,只有笛声愈高愈锐,游蛇爬上曲相和摇晃的身体,任他如何撕扯挣摆,都逃不脱这罗网一般的束缚。
战局陡变,四周传来如释重负的轻呼。
兵卫的窃喜和平海楼、定风塔等等地方隐约的悲哭好似两面,但在悲喜之外,三更雪还注意到少年覆着右眼的黑布,比起往日又深了些许。
水迹濡湿了那方黑布,笛尾褪色的细穗迎风轻摇。一行清泪从黑布下淌了出来,悬在下颌,眨眼落到了衣上。
“……我帮你们,制住了岛主。你们……能不能……”
三更雪明白他的意思。
天子要的不只是倾五岳和且去岛,他要“神恩”,要倾凤曲。这些是瞒着侯家兄妹的真相,所以三更雪极力拖延,就是为了等倾凤曲登岛,而兄妹两人一无所知,一路急吼吼的,叫他为难极了。
虽然三更雪已经猜到了倾凤曲的身份——毕竟天子再三要求活捉,有栖川野又对倾凤曲处处包庇、处处掩护。
但也别无他法。
“来人,把这个蛊人抓起来……”
倾五岳还想挣扎,偏门外奔进几个孩童,痛哭流涕地抱着岛主不放。
三更雪面色更寒,冷斥众人:“还愣着做什么?没见他已经蛊毒发作,病入膏肓了么!”
众兵悚然而应,哄然上前想要捆起倾五岳。
且去岛的门生哭喊更甚,有人甚至提起了自己的木剑,试图和金铁顽抗。
倾五岳重重地咳出一声血来:“你们……这帮混账……”
话音未落,却是地动山摇一般,偌大的日月殿忽然摇撼起来。
众人俱惊,纷纷侧目。
三更雪警惕地扫望四周,面色遽变:“躲开!是那尊雕像!!”说罢,他先拖着曲相和转避殿外。
只见剑祖像不知为何,犹如地震一般晃动起来。
牵扯着整座日月殿的房梁门窗,好像蒙尘的剑祖即将转醒,剑鞘震荡得尤其惊人。就在座下,弥眼的烟尘猛然爆开,接近的兵卫都被一股巨力推斥,倒飞而出。
且去岛人大声呼道:“剑祖醒了!剑祖醒了!!”
三更雪和几个逃出的兵卫面面相觑,被灰尘呛得咳嗽,好不容易等到灰尘尽去,却见堂中空空荡荡,只有躺在地面不知死活的士兵。
倾五岳、且去岛人,和有栖川野,都在地震之后不见了踪影。
只剩摇晃的偏门发出暗响,剑祖像从中崩断,头像矗在正中,虽然断首无面,却像无声地凝视着他们,犹如挑衅,亦如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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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别哭了。好不容易把你们岛主救出来,别再哭丧着脸了。”
弟子舍中压抑的呜咽一顿,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搂紧了另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一边擦泪,一边含糊不清地喊:“谢谢叔叔。但是、但是……剑祖像……被你炸没了啊……呜呜……”
“叔叔”抽一口冷气:“你们管倾凤曲叫什么?”
“叫师兄。”
“那我和他同辈,你们叫我什么?”
“叫叔叔。”
“叔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擦去鼻头烟灰,一旁劲衣短打的男人问道:“姓邱的,你还笑得出来?你师妹、华子邈,还有云姐可都落到对面的手里了。”
邱榭反问:“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男人听得气苦,摇摇头:“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他们大多是挂靠在十方会,或者与十方会交好的游侠。
早在慕容麒和曲相和的那场生死决斗之前,康戟就已算准了这一局吃不下曲相和这枚强棋。因此,众人虽然苦“鸦”久矣,却也忍耐一时,没有如唐惜朝、灯玄等人一般贸然伏击。
但倾凤曲和商别意在连秋湖上重创曲相和的消息,还是让人为之惊喜雀跃。
他用实力佐证了空山老祖的预言:
倾凤曲是天下人翘首期盼的,能够胜过一刃瑕、胜过曲相和、胜过十步宗……甚至力压朝廷群雄,扫清江湖隐患的一枚帅棋。
就算只是出于这个目的,他们也愿意帮助且去岛。
更不论邱榭、华子邈、云镜生等人都和凤曲有过交情,全力相助更是旧日的承诺。
他们比朝廷的人晚到半日,却也在深夜抵岛。
只不过换到了北边的崖下,不想正好遇上被罚思过的赵吉。赵吉自是把什么处罚都抛之脑后,急忙引着几人翻越山壁,潜进了且去岛。
“别着急,除了秦鹿,我的脑子还没输过谁呢。”邱榭一笑,“田忌赛马懂不懂?我们只要保下大部分门生和岛主,拖到八门行者他们赶来就赢了。”
男人半信半疑:“真的?”
邱榭的脑袋确实是灵光的。
他们赶到的人也不多,合计不超过五十余人,和三百名训练有素的兵卫正面作战,怎么看都不理智。
所以邱榭将大部分人都落到了弟子舍。
这里有最多的门生,最需要保护,也最容易反击。
至于不在弟子舍的侯家兄妹和一刃瑕,一边是率领兵卫最多的,另一边则是武功最高最难缠的。
邱榭就派去华子邈和楚扬灵——他们的武功姑且不论,但闹事的功夫一定一绝。
咋咋呼呼的两个人轻易就能引走侯家兄妹和大半兵卫的注意,这就使得弟子舍的守卫少了许多。
云镜生则去牵制一刃瑕。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武功已经是他们当中最好的一个,另一方面,也因她的身体经过偃师珏的改造,比起常人,更加漠视痛觉和生死。
正是楚扬灵、华子邈和云镜生的奋不顾身,才让他们能够轻松攻克弟子舍这一关隘。将六合清、两相欢一网打尽,缚在一边打晕了毫无动静。
“但也真亏你胆大,敢在剑祖像下埋炸药,就不怕把日月殿炸毁了,你们一起埋在里边?”
邱榭摸摸鼻子,一笑:“我才搞不到这么多炸药。”
对谈间,昏迷的倾五岳喃喃说着什么,众人立即一寂,同时看向了倾五岳。
几个门生拥上前去:“师父,你说什么?师父?”
倾五岳的声音细如蚊吟:“……凤曲……阿容……”
众门生面色灰败,颓唐而坐。
脆弱些的孩子又哭了起来:“大师兄……呜呜……大师兄你在哪儿呀……”
邱榭安抚道:“他就快来了,我保证,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他们就是今晚。”
年纪最长的赵吉一副小大人做派:“你们别哭了,走,我们去看二师兄。”
江容昏迷了好久,他们也都提心吊胆。
听了赵吉的主意,张小五最先爬起来,钻进邻近的房间去看江容。
赵吉注意到,墙角的两相欢不知何时醒了,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们。他被堵住的嘴呜呜咽咽,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不是好话。
赵吉很想给他一脚,但想起自己被三更雪坑的这次,又怕旧戏重演,所以只是磨了磨牙,剜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