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50)
五十弦越看越觉得心惊:“这是什么意思?”
穆青娥神色微变:“凤曲,刚才你说‘他去了且去岛’是指什么?”
凤曲皱眉答:“就是‘鸦’和朝廷的人已经去了且去岛,我也答应康戟,最迟明天就和他们一起赴岛。”
“朝廷的人……”五十弦指着末尾的人名,“有栖川野!”
凤曲手指微僵,盯紧了最末的名字。他的唇角似乎想挤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苦笑,可是紧蹙的眉宇又出卖了他。
商吹玉道:“所以,这是‘鸦’的内应?”
看上去,像是内应送来了“敌人”的情报。
可是他们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既能弄清敌人内部,还能利用“鸦”的乌鸦送信,甚至能精确地送来这里。
秦鹿慢条斯理地接过信纸:“和十方会早有约定罢了。”
商吹玉不禁拧眉:“抱歉老师,我放箭太快了。”
“无妨。”不等凤曲安慰,秦鹿难得接过商吹玉的话头,“乌鸦飞来的时候,就该明知自己的死期,纵它回去,更是煎熬。”
这话说得实在蹊跷,凤曲忍不住望他几眼。
五十弦仍处震惊:“谁?居然敢背叛父亲!要是被人抓到,那家伙肯定——”
“还是研究一下敌人的身份吧。”秦鹿说,“曲相和、一刃瑕、六合清、有栖川野……呵,就连侯大将军的一双儿女都屈尊过来,还真是来自朝都的‘天恩’呢。”
凤曲猛地咬牙:“我等不了明天了,我要去找康戟,今天就得出发。”
商吹玉毫不犹豫地跟上:“我和老师一起。”
五十弦也连忙帮腔:“我我我,我……我只要不打父亲,你们、你们也给他留一口气,至少让我说几句话,这样就好了。”
穆青娥更是不用提,常神医还在岛上,她几乎比凤曲还要着急。
秦鹿默默叠好了信纸:“听说十三叠的风景独好,本座难得不用惦记公务,就去散散心吧。”
凤曲眼眶微热,正想感激同伴们的襄助。却听一阵急促的跑动,映珠从室内奔了出来,咬着牙扑通一声,竟然二话不说跪到了跟前。
凤曲惊退半步:“映珠?”
映珠含泪仰头:“凤曲少侠,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行,如果可以,我宁可谁也不带,只是且去岛情况危急才不得不请求大家。如今别意不在,吹玉也不会追究,映珠你就当得了自由,养好伤,就找一处安静的州县落脚,别再涉足江湖了。”
可映珠的坚决远胜往日,她膝行着逼近了些,蓦地抽出一块不规则的白布。
凤曲眼睑一跳,万万没想到,她拿出的竟然是自己曾经赠予的那方衣角。布料上硕大的一个“凤”字,当日所说,立即在耳边回响——
“假如今后凤仪山庄待你不好,你就坐船去且去岛,给他们看这个,再报上我的名字就行。”
映珠嘶声恳求:“少侠此前说过,我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可以去且去岛……只要给且去岛的门生看过,不知给少侠看了,能不能算数?”
凤曲一时愕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话。
那的确是他的承诺,从信义来讲,对于映珠的诉求他实在无可辩驳。
却是穆青娥开口道:“那时是且去岛偏安一隅,现在且去岛比海内更加危急,如此。”
“可是——”
穆青娥冷下面色:“你凭什么有自信,自己去了不是拖累?难道莫怜远怀疑你私藏……甚至继承了‘白虎’,其实真的说中了你的心事?”
映珠的脸色唰然惨白:“我没有!”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反驳太过无力,只能看向凤曲,反复地说:“少侠,我没有。我真的不是‘白虎’,我绝对没有背叛过你和别意公子,我只是想报答你们的恩情,我……”
“抱歉,映珠。”凤曲的面色同样苍白,“无论你是蛊人还是普通人,我都不能让你置身险地。我已经决定用这条命去保护为我舍身的同伴,可是,我肯定会没有余力照顾你。”
“我不要少侠照顾!”
“老祖、阿枝、阿蕊、睦丰县的人们……还有别意,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看到无辜之人的牺牲了。”
“但是少侠明明答应过我……”
凤曲阖目,同样向她跪下了一条腿:“我会解决所有,让且去岛回归太平。到那时,映珠随时都可以过去。但是这次我只能食言,真的很抱歉。”
第120章 岛临变
“赵吉,南面泊船的岸边又落了好多乌鸦,不是说好由你去赶的吗?”
少女略带嗔怒的抱怨远远传来,被她点名的少年正卧在一棵树上打盹,应声吓了一跳,腰上一扭,险险摔下树来。
树下几个年幼的门生笑成一团,拍手闹道:“三师兄掉下来了,三师兄又掉下来了!”
赵吉还想嘴硬,面前却已笼上一片阴影。
六师妹倾身俯视,严肃带怒的俏面闯进眼帘,赵吉躺在地上两臂交挡,狡辩说:“我赶了啊!今早还赶了一趟,怎么又来,臭乌鸦,真烦人!”
六师妹道:“你到底说我烦人还是乌鸦烦人?懒得理你,现在快去。”
赵吉嘟囔:“你都看到了,自己不能动么?非得使唤我,论资排辈,也不叫一声师兄。”
“我要给师父送药,二师兄说了,这些琐事就让你去做。”
“切!二师兄就是偏爱你,送个药谁不会了。”
赵吉一骨碌爬起来,端着药碗不能赶乌鸦的六师妹却沉了面色,一脚踢上他的屁股。
赵吉哎哟叫唤一声,引来旁观的师弟师妹捧腹大笑。
“快去快去,就你啰嗦!等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我一定告你的状!”
“呸!我还要告你呢!让大师兄教教你什么叫尊敬兄长!”
赵吉嘴上说着,双手却护着屁股,几个提纵赶去南面的水岸。
嬉笑的小孩们也跟着一停,被六师妹的眼神威慑,抱着木剑乖乖练习去也。
只剩六师妹叹息一声,为这帮游手好闲的同门捏一把汗,接着走向倾五岳所在的平海楼。
楼内清静无声,只有她蹑足前行的窸窣。
停在最深处的一扇门前,不等敲门,门内已然响起一阵脚步。
常神医轻轻打开了门,竖指“嘘”一声:“你们师父刚刚歇下。衣秋,你和赵吉又吵架了?”
“最近岸边总是聚起一群乌鸦,说好了由赵吉去撵。可今天我经过那里,就知道他偷懒了,所以念叨几句。”
罗衣秋小声嘀咕着,把药碗递送过去,“要是乌鸦太多,妨碍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渡船靠岸怎么办?说不定他们就快回来了。”
常神医失笑片刻:“你很想念他们呢。”
罗衣秋的面上红了红,她今年刚过十二岁,入门时就是凤曲和江容两人引路。
两个师兄一人神清骨秀、如风轻柔,一人英姿飒爽、如雷凌厉,平日师父不在,就是两人代行师长之责,或授课、或指正,都是一众同门心中的榜样。
由他们陪伴的时间,甚至比父母、比师父都要长。
现在却不得不分别数月,要说她毫不思念,罗衣秋也不想撒这种谎。
“——衣秋,你刚才说岸边停了很多乌鸦?”
倾五岳的声音却从房间深处传了过来。
罗衣秋一怔,收敛神色,恭敬地回答:“没错。那些乌鸦都不是且去岛本土的鸟群,从前没有见过。我总觉得奇怪,可它们尚未闯进门中,我才没有禀报。”
木床传出嘎吱嘎吱的响动,似乎是倾五岳在挣扎着起身。常神医面色微变,急忙走了进去。
罗衣秋也有几分讶异,不由得跟进房中。
房内门窗紧闭、昏暗不见天日。唯独炉香长焚,炉灰中压着星点火光,好似隆冬之后萌动的春意,脆弱而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