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164)
一刃瑕默默看了一会儿,开口点破:“你就是‘天权’。”
秦鹿毫不意外他会看穿自己的身份,先前作为“秦娘子”能瞒住一刃瑕,都得益于一刃瑕常年在北方活动,还不曾去瑶城见过他本尊。
而今让他先后看过“秦娘子”和“天权”,以一刃瑕的阅历,不至于看不透这么浅显的易容。
秦鹿微微笑着,放下了茶:“不错。”
一刃瑕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自讨苦吃。”
秦鹿摇头:“这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玉衡’要疯,本座的朋友也在他手里,难道本座要和他讲理吗?本座可没病。”
一刃瑕蹙眉沉思一阵:“那我杀了你就能救出师弟?”
“准确地说,是杀了‘玉衡’。”
“我这便去。”
“又错了。”秦鹿道,“隔壁可不是玉衡。你要杀玉衡,只能取代本座的位置,等到明天抽签的时候才能同他见面。”
一刃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他不擅长用思考解决难题,但只是杀人的话,他很在行。
所以当秦鹿指出这条明路,虽然心下犯疑,一刃瑕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一刃瑕随手从落兵台挑了一把平平无奇的朴刀,在手上一沉。
一刃瑕为人素有礼貌,他杀人后留下的鸦羽都是最规整的,此时也不例外。他对秦鹿在考试中的算计耿耿于怀,但也非常认可秦鹿为了“朋友”的安危而以身涉险,坐在这里等他来杀。
一刃瑕微微颔首,予以肯定:“你很弱,但是个好人。”
秦鹿微笑如旧。
刀在一刃瑕的手中静静一转。
他惯爱用的金钩已被收缴,但在高手的手上,一片叶子都能轻易夺走一条性命,更不提这里还有“玉衡”精心准备的十多样武器。
他和凤曲的风格也是不同的。
凤曲的武功,是任何人见一眼都会惊艳不俗的强悍。少年人特有的锋芒藏骨蕴神,一瞥一笑都能显出那份威势。而一刃瑕的功力相较就更内敛,若非他早就威名赫赫,只一打眼,其实根本看不出他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秦鹿在等他上前的三两息中歪了歪头:“你和小凤儿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一刃瑕回忆片刻:“那个穿青衣的年轻人?”
他把秦鹿视作将死之人,又想秦鹿毕竟和他一样,都是因为同伴才陷身于此,所以比平日多了几分耐心。
一刃瑕一边转刀,一边点评:“他的底子不错,但心性一般。再过十年,或可与我一敌。”
秦鹿说:“十天不行吗?”
一刃瑕微微蹙眉:“十天连门外那个扶桑人都不够对付。”
秦鹿啧了一声,仿佛莫大的遗憾:“好吧。”
不等一刃瑕听懂他的话意,却见秦鹿摘下了那条白布。一双金灿灿的眼眸俯视睥睨,深深地望进他的眼中。
一刃瑕不明所以,身体却本能地绷直:“你——”
“嘘。”
他和秦鹿之间尚有四五级台阶的距离,可那四五步就成了一刃瑕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兰香忽而转浓,几乎凝成了实质一般。一刃瑕的身体晃了须臾,试图躲开那股扰人的香气,可和秦鹿对视的每个刹那都让他心旌摇曳,根本舍不得撕开视线。
陌生的渴望油然而生。
一刃瑕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他从懂事以来就在不断地杀人,包括此刻,他也决定遵从本能,继续用杀人逃避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高举起刀,重重地劈向记忆中秦鹿的方向。
如果这把刀能劈开那双金眸,说不定他就能品尝到加倍的欢欣——这种空前的欲望使他兴奋起来,将刀越挥越急,浑然未觉那股兰香也正越来越浓。
秦鹿一瞬纵离,衣影飘飘若魅。
他的香是悬在猎物头顶的刀,一刃瑕越是追砍向他,就越是深陷罗网。秦鹿略略低眼,从并不严实的衣缝之间窥一眼自己的身体,一处隐秘而诡异的金色纹章正从小腹徐徐攀上,盘踞了小半截腰身,逐渐蔓向心脏。
这便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却是他最关键的武器。
秦鹿叹息一声,迎向那把终于觅准了方向,而他也终于无处可逃的刀锋,将雪白的手腕递送而去。
“……一刃瑕,本座得借你一用咯。”
浓烈的兰香几乎蒙蔽了一刃瑕的神智,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在迷乱的视野中隐约窥见了飞动的双唇。
刹那间,他也不再记得对方的身份、自己的使命,只是感受到一股难以发泄的渴望和欲求,让他浑身如焚,急欲找一处宣泄。
他又有些意识。
意识到这像极了江湖下三滥的招数,可他除了这次,从未中招。到底是哪里出了意外,对方是在哪里对他下了全套……
一切都记不清了,一刃瑕又惊又急、又怒又怕,尤其在听到“借”之一字时,他都想不通敌人的身份,却感到出奇的狂喜。
这根本就不对!
直到他的刀破开了一堵柔软的墙。
兰香中混进了另一种奇异的味道,不等一刃瑕反应,那股味道便倏地逼近了他的嘴唇。像是不可食用,却色彩斑斓、引人遐想的毒物,越是危险,越是美艳,越是诱人摘食。
臣服的欲望压过了所有理智。
有人居高临下的命令自头顶传来:
“——乖,抬起头来。”
一刃瑕缓缓抬起双目。
在空白茫然的万象之中,唯有那双金眸真切而迫近。
像从天边飘来的神谕,又像他内心里钻出的恶念。总之,一句呢喃在他耳边生根一般:“跟着主人,就此去吧。”
-
穆青娥以为会结束她这一世的刀没有落下。
相反,一瞬间横飞出去的,是殿内四角人偶看守的脑袋。
它们的脖颈立刻绽出无数暗器,密集如梭,几乎无处落足。穆青娥却感到腰上一轻,明该取她性命的“人偶”,竟然一手揽走了她,腾挪移转,身法漂亮到令人咋舌,根本不似那些木讷的人偶。
一声轻笑在她头顶响起:“抓紧我。”
穆青娥双目遽睁,随她一齐飞荡转移,躲开十数枚弩箭。搂她的人低头朝“玉衡”招呼:“你也躲着些,可别死了!”
穆青娥紧张地握紧了她的衣襟,小声叫出名字:“五十弦!”
五十弦长“嘘”一声:“别怕,我有分寸。”
豁然间,殿门大开,涌入数十个高举利斧的人偶。
但还不等它们对准五十弦大开杀戒,另一边的殿门猛地破开,一道黑影从旁斜掠而来,目标精确地将人偶群撕开一条大缝。他的身上裹满了浓郁的兰香,眸中金光微微,把刀挥得异常卖力,好像中邪似的。
五十弦眯了眯眼,趁机把穆青娥从缝隙里塞了出去,自己则转身去提遍体鳞伤的“玉衡”。
然而有栖川野也立即察觉异动,提剑飞身过来,同一刃瑕厮战一处。
五十弦伺机接手,趁着缝隙尚未合拢,又把“玉衡”推进人偶群中,但听一阵机括连响,另一个和“玉衡”一模一样的男人从观天楼的楼顶倏然飞下,衣衫飘飘欲飞,一掌传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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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刀凭空落进手掌,五十弦将刀一横,迎上前去。
男人亦把身体一扭,收掌避开一刀,却从落兵台上抽出一把枪来,红缨如星,斜刺而至。
此时的混战乱成一团,月光才终于照亮了“玉衡”的惨状。
他何止是穆青娥认出的虚浮,失去五十弦的支撑,他刚一出殿,身体就向斜一倒,险险将要摔出阑干,坠楼而死。
五十弦伸手欲拉,却被男人一□□开,“玉衡”倒势更重,五十弦不禁大叫:“我操,他可是你亲哥啊混账!!”
男人眼色暗变,枪风越发狠厉,直朝五十弦的心口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