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82)
凤曲低头而默。
不只是昏睡的穆青娥,还有消失的阿珉,除了五十弦的“bug论”,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解释这些变化。
但秦鹿不知他的心事,只是继续道:“那场地动,割走了且去岛四分之一的土地,现在又成了一座小岛。江容、赵吉,还有你其他的同门,他们不怕‘神恩’,都在等你。”
“……”
“凤曲,我们都很想你。”
第136章 两害权
五天一晃即过,秦鹿定下的返程之日很快到了。
凤曲这几天都陪他在幽州游荡,偶尔看灯、偶尔赏雪,亦或者邀请下棋,不留情面地将他步步围杀。
不过,秦鹿没有再提一起回去的事,日子平静得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最后一天,秦鹿提出想去喝一壶幽州特有的“行路难”。
行路难是幽州有名的茶水,名字取得奇异,但在大虞相当有名。凤曲没有理由拒绝,如约到了秦鹿定下的书茶馆——秦鹿早早到了,坐在二楼的雅间听曲。
凤曲拾级而上,在他对面落座。
这间书茶馆坐落城边,二楼眺去,可见封冻万里、明澈如镜的湖面,映鉴碧天白云,和四下高低错落的瓦舍高楼,好似一幅人间画卷。
他不仅自己要看,还要说给秦鹿听。
秦鹿听着,赞道:“幽州的风光确是不错。”
凤曲却想到他的眼睛,又是一阵心酸,默默停了话头。
秦鹿复道:“这半年来,北边匈奴屡屡犯禁、东面扶桑蠢蠢欲动、南方水盗治而不绝,十三叠亦是水患频频……唯有内地幽州,还是这样静好无波。”
凤曲静静听着,不做评价。
秦鹿却也不说话了,还是雅间外一声惊堂木响,秦鹿叫停了弹曲的姑娘。八方堂中、四角台上,一名儒生打扮的男人正向宾客敬茶。
楼外雪落簌簌、馆中丝弦铮铮。男人清一清嗓,开了个头:“小生不才,书接上回,还与诸客聊说那断山帮杨蒙杨大侠。”
场中无数眼睛汇向了他,有客嘲笑:“杨蒙不是最忌讳别人说他么?你怎么还不收敛!”
说书人哈哈一笑:“还不是客人爱听?便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小生也只好说下去了。”
说罢,他当真说起了近来的新秀杨蒙,说得眉飞色舞、唾沫飞溅,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颇为入迷。
凤曲对江湖诸事并不上心,毕竟他自己都处在风口浪尖,许多悬置的案件都被坊间扣在他的头上,凤曲就知道,这些说书人有多无赖。
秦鹿听他久不说话:“你要是不感兴趣,我们出去逛就是了。”
凤曲端着的茶杯一放,状似沉思:“逛什么……”
秦鹿双眉刚挑,想问他想逛什么,台上说书人正说道:“且说那杨蒙屠过李庄六十二口,又到河中洗剑。那条河也是大有讲究,就在宁定县北出三里路不到,是观静山上雪水所汇,先前我们说过的叶随就在那里坠崖养伤……”
话音未落,一柄重剑拔地而起——谁也不知它从何而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划破当空,在哗然的惊呼声中,劈向说书人的头颅。
说书人也一瞬惊了神,他连尖叫都没有时间,血溅当场几乎成了命定。
然而二楼雅间中,一支银箸穿风而来,竟与重剑半空相见。
二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可火光溅了瞬息,银箸倏断,迸作两截飞散,重剑也失了气势,半路一坠,笔直地插/进说书人眼前木台,仅剩数寸距。
说书人骤然委顿,软倒而坐。
堂中惊呼四起,满是崇拜地扫视四周。
角落里,一名黑衣的剑客忽而起身,警惕地张望二楼。
可动容的还不止他,迸开的断箸势如破竹,脱离了众人视线,却溅进了一人的茶水。
此人一身宝蓝锦衫,静静注视着裂开的茶杯。茶水溢出,落在他刚刚弹出半寸的剑身。
对面端坐的女子柳眉微蹙:“这是……警告?”
宝蓝锦衫的男子将剑收回,脸上泛起喜色:“幽州还有如此高手!看来,他是和杨蒙一路的。”
“但他若是和杨蒙一起,何必用这招救下那位说书先生?”
“那谁知道,总之是个高手就对了,我要和他约战!”
女子却久不言语,显然是对这个结论并不满意。
她忧心忡忡地打量四下,可是未能得手的杨蒙也在审视周围,眼见就快注意到他们。女子只得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叮嘱:“小叶子,该走了。”
“咦?今天不杀杨蒙了?”
“今天不是时候,快走。”
两道背影渐渐退出茶馆,也淡出了凤曲的视野。
对面的秦鹿摸到自己少了一根的银箸,心下了然,笑说:“小凤儿真是豪气,那根筷子可是年初才到的贡品。”
败家子凤曲手中空空,闻言眨一眨眼:“嗯?”
秦鹿问:“发生什么事了?”
凤曲答:“没什么要紧,说书先生说多了谎话,被正主找上门了而已。”
秦鹿就猜到他说的是“杨蒙”。
“断山帮杨蒙前几年就很活跃,且去岛的事后,他又跻身群英榜前十,更是引人注目了。”秦鹿思忖着道,“但比起杨蒙,这半年里突然杀进前十的叶随也很蹊跷。”
凤曲顺着他的话头请教:“哪里蹊跷?”
“在他取代支子约进入前五之前,从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即使是现在,这个人师从何人、擅用何器都还是谜,听说他的基本功也很不尽人意,不似正派出身。”
凤曲下意识问:“即便是你也看不出他的来路?”
话未说完,想到秦鹿的眼睛,他已生出悔意。
秦鹿一愣,却微笑着接过话去:“是啊,即便是我。”
“……对不起。”
“本座只是做得比以前少了,又不是比别人少。就算不知来路,本座也不是猜不到他的法门,不过还缺一些印证而已。”
凤曲却已经满心都是对秦鹿的愧疚,秦鹿后续说的什么杨蒙叶随,他都听不进去,只惦记着秦鹿的眼睛,也不知道能怎么弥补,总之心不在焉,迷迷糊糊。
秦鹿很快就听出了他的异样,话头一停:“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要回去了?”
“瑶城还要防着水盗,姐姐担心的事可多着呢。”
“……我送你。”
“送我不如陪我,陪我不如娶我。”
“………”
“可惜姐姐没了眼睛,看不到你现在的表情有多讨喜。”
秦鹿言尽于此,拿了折扇,两名影卫入窗并扶,很快出了雅间。
方才的嘈杂凌乱堪堪平息,说书先生吓破了胆子,台上换了别的说书人,原先的就坐在茶馆门外一脸后怕。
一行人走下二楼,小二知道秦鹿眼疾,殷勤地前来搀扶。
凤曲的余光掠过杨蒙原本落座的地方,那里已经换了一茬客人,想必是听了他的劝诫,没有再和说书人为难。
秦鹿问小二:“刚才是遇袭了么?听说杨大侠来过。”
小二赔笑:“不想惊了贵客,是和杨大侠有些误会,不过已经好了。”
秦鹿问:“怎么好的?”
“是有英雄出手相助。”
“是哪路英雄?”
“这……就不知了。总之是能制住杨大侠的英雄,肯定瞒不过您这样的贵客。”
凤曲压了压自己的竹笠,他穿得不算考究,不过是因为和秦鹿同行才让小二敬畏。此刻特意敛了声息,看着就和寻常的仆从无异。
但休息着的说书先生却莫名望了过来,喉头一紧:“少侠请留步!”
凤曲不想停步,而秦鹿停了下来:“叫你?”
凤曲只得转回头:“先生何事?”
说书先生一步一跄地追上来,上下打量这个略显清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