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55)
曲相和忍无可忍,一手拔/出刀来。
倾五岳拂袖一振,二人之间纵开数尺之遥。倾五岳的剑光同样迸出袖中,寒华凌凌,和曲相和两两相峙。
“我没有杀倾九洲!”曲相和怒道,“我劝她投降,我也劝过襄王,我劝过所有人!如果真的把我当朋友,就相信我的警告,最后落得惨淡收场,那是他们自找的!!”
倾五岳握剑的手颤抖不止,咬牙道:“你没有杀她?你没有杀她?应淮致死后,她对你下跪,求你救出她的孩子……而你呢?!你袖手旁观、落井下石,甚至把有栖川的守卫送到世子身边!你让他们母子骨肉分离,你让九洲以泪洗面、肝肠寸断……你,你是先帝的好狗,是扶桑的好狗,可当年若非九洲教你且去岛的剑法,你以为你的主子瞧得上你?!”
“我已经不用剑了!”
“但你永远亏欠九洲!你永远亏欠且去岛!!”
“我不欠!”曲相和破口斥道,“我给她指了活路,只要她归降,世子和她都能平安无事,是她不听,她不听!!”
“她凭什么听!我们且去岛人流的是大虞的血,我们守在岛上,百年来紧盯扶桑,毕生不敢忘记先祖的教诲!
“如果蛊人可以原谅、有栖川神宫可以原谅、扶桑可以原谅,当年战死沙场的先烈、无辜丧命的难民……你问问他们的魂,问问被前朝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们,能不能原谅?”
曲相和一刀劈来,风啸如鬼。
倾五岳提剑横挡,四目交锋,都是悲怒非常。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的罪人都已伏诛,是你们故步自封,对无辜的后人赶尽杀绝……”
“无辜?真无辜吗?”倾五岳问,“曲相和,你无辜吗?”
“………”
“你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因为一半的扶桑血统饱受欺凌,那时一定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然后应淮致和九洲捡到了你,他们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九洲甚至犯了门规,教你习剑,教你心法,教你轻功,她要和你姐弟相称,要和你义结金兰……
“再然后呢?
“曲相和,再然后,全天下都知道你嫉恨倾九洲到了极点,全天下都怀疑倾九洲的死是你所致。
“——你真的还无辜吗?”
心火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曲相和头一次有千言万语想要控诉。
他的刀、他的钩,还有他数载未碰,但矗在心中长年不倒的剑……一切都嗡鸣着、叫嚣着、悲鸣着不甘。
他想一刀砍下倾五岳的头颅,叫他喋喋不休的嘴永远闭上。
可是一振刀,喉头涌起的却是一股腥甜。
不久前被凤曲一剑刺穿的心下剧痛难忍,眼帘朦胧了刹那,就只剩满腔怨恨和唇中难去的血腥:“我不无辜、我不无辜。”
他收了刀,瞑目坐回原地。
“我不无辜,我是天生流着脏血的罪人。
“你也好,倾凤曲也好,我要把你们通通杀净。”
“你们就到地狱里恨我吧!”
第122章 日月殿
随着曲相和几近疯魔的宣战,倾五岳的剑已在掌中激烈地颤抖起来。
他们之间沉淀了太久太深的仇恨,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能如燎原的火星,烧出惊天动地的火海。
一刃瑕、六合清和两相欢自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曲相和的身后。
且去岛的门生同样气愤难平,双方一时犹如水火,随时都要厮战起来。
一声突兀的呼唤却叫停了所有人的杀气,三更雪如一只灰蝶穿入殿中,笑盈盈挡在了二者之间:“怪我愚笨还爱逞能,自告奋勇说去带路,倒把自己淋得一身雨水,落汤鸡似的。倾岛主,您看看,贵派能不能借件干净的衣物给我?”
他一边说着,浑身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淌着淅淅沥沥的水。
一刃瑕看得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衫,走近了帮他擦水。他的动作分外粗糙,搓得三更雪白皙的皮肤很快红了起来,三更雪哎哟地叫着,冲散了殿中最后一点杀气。
倾五岳的表情微微松动,冷道:“张小五,去弟子舍翻两件衣服给他。”
张小五低声答应,便一溜步从偏门窜了出去。
三更雪连连赞叹:“好厉害的轻功!这么大的雨都不用撑伞,今后真是大有可为!”
他一入场,日月殿的氛围就变了天地。好像从方才肃杀的战场一瞬间变成了闲聊的地方,三更雪言笑晏晏地拉过几个同门,又陪在曲相和的身后揉肩敲背,继续对倾五岳道:
“我在海内也有幸见过您的高足。那还是在明城,凤曲少侠不但武功好,性子也实在讨人喜欢。对了对了,他后来还打赢了我家大师兄,大师兄,你还记得那次么?”
提及和凤曲交手的那次,一刃瑕的表情暗了暗。
但三更雪没有冤枉他,他的确败在了倾凤曲的手上,所以也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点头:“他很厉害。”
倾五岳道:“看来,凤曲也承你们关照了。”
“不敢不敢,是我们承了凤曲少侠的关照。”三更雪说,“说起来都是误会,我们二师兄性格急些,和江容少侠闹了几下,这才害他落伤,绝对没有恶意。如今江少侠送到,来,你们使谁接他回去休息好了,不知岛上医师药材都够不够?如果不够,我身上也带了些应急的药品。”
这话倒把倾五岳说得发蒙。
三更雪的话里弯弯绕绕,叫他听得头晕,可他似乎是要把江容归还岛上……
倾五岳直觉有些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对着三更雪无可挑剔的笑脸,更是犹豫不决。
但那毕竟是他心爱的二弟子,就算是个陷阱,倾五岳也不得不往里跳。
迟疑一会儿,张小五带着干净的衣服回来,倾五岳便道:“小五,你来接你二师兄回弟子舍休息。其余人也散了吧。至于……”
他眼见着张小五从两相欢的手上接过了江容。
伤痕累累的少年还能挣扎着动动手指,其余门生也追随而去,几个人一起架起江容,低着头,忍不住哭泣出声。
后话没有出口,三更雪先道:“今夜的雨实在太大,办不了正事,我们也各自休息去了。”
两相欢想要搀扶曲相和:“阁主,我送您……”
曲相和却一手拍开了他。
三更雪说:“师父是想和岛主叙旧吧?”他含笑抬眸,对倾五岳恭恭敬敬地问,“我去拿师父最爱的青梅酒来,岛主能饮酒吗?”
两人伤的伤,病的病,此时对坐,又都动了火气。
三更雪的话里不曾留下拒绝的余地,倾五岳垂眸看了一会儿:“小五,你去拿酒。拿凤曲酒来。”
三更雪笑:“酒是好物,可以忘忧。凤曲少侠的名字,真是个好名。”
说罢,也不再和倾五岳寒暄什么,他一手拉起两相欢,另一只手抓住六合清,对一刃瑕连连使着眼色,就把几人一起拽了出去。
且去岛的门生、侯英侯顺的士兵也都跟着离开大殿,殿门将合时,只见张小五蹑足送去两坛子酒。就在剑祖像下,两个名动天下的高手执坛痛饮。
两相欢问:“喝他们的酒,没关系吗?”
三更雪答:“我派人看着了,那小孩动不了手脚。”
“可我们的酒……”
“是有些可惜,可惜了那包珍藏的七毒散。”
四人神色各异,一直沉默的六合清终于打了一串手语。
三更雪看完,柔声安慰:“是是是,七毒散浪费了就浪费了,能帮师父了此心结才最要紧。我不会再下毒了,就让他们公平公正地打个痛快。”
一刃瑕则问:“明天怎么做?”
三双眼睛都看向了三更雪。
三更雪沉吟道:“不知道倾凤曲几时能到岛上,最好的情况,还是把他们师徒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