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117)
凤曲沉吟一会儿:“你的意思是……杀死朱县令的人,就是明城的人?会不会是憎恨朱县令耽误了瘟疫的救治,所以仗义出手的侠士?”
“哈?boss你可真是——”
“凤曲说的也不无可能,但五十弦的意思,恐怕是朱县令为人办事,事情败露,所以被杀人灭口了。”穆青娥神色凝重,“联系上近期风波,最有关联的,就是瘟疫一事了吧。”
话到这里,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凤曲不忍往坏处猜人,可也非常清楚,五十弦和穆青娥推测的才更可能是真相。
他便想起许久不曾搭话的阿珉:“你有想法吗?”
听五十弦的意思,似乎是建议他们先绕开明城,避其锋芒。
「皆可。」
“你以前是怎么通过明城的?”
「一只耳朵。」
“……你到朝都的时候,究竟还剩下什么?”
阿珉不回答了。
他对秦鹿的隐瞒并不惊讶,也不生气,但也没有反对凤曲和秦鹿置气。
两人都有同感,越是深入江湖,凤曲就越和这世道格格不入。而这份异常的背后,显然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阿珉的纵容。
阿珉为他挡下的风雨,本该是将凤曲磋磨得更加圆滑的必经。
现在,这些打磨却被不断省略,二人深感迷茫,也渐渐无法把握冥冥之中的平衡。
“我会尽量面对的。”凤曲轻声道,“和胡缨没有完成的那次交易,我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虽然还不明白对错,但是……谢谢你帮我保护眼睛,也谢谢你比我还珍惜‘凤曲’。”
阿珉顿了片刻,冷笑一声:「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我从来就不懂你。」
凤曲:“……”
凤曲:“你用这记性背剑谱?活该你天下第一。”
阿珉仍是哼笑,但好歹不再出言呛他。
以凤曲的服软告终,阿珉也决定和他握手言和。而阿珉示好的手段,就是冷冰冰地透露情报,比之宣州,他对明城似乎熟悉不少:
「明城的七星是‘玉衡’。如果你们是猜他在报复揭露瘟疫之人,那以他的个性,不算意外。」
凤曲默然许久,懵懵地反问:“什么个性?”
阿珉长长地哼了一声,带着鄙夷,言简意赅:「小人。」
嘶。
能讨阿珉喜欢的人很少,但能被他批评到这种程度的……似乎也不多见。
-
「经过瑶城和宣州,你应该看出来了。观天楼并非只有一个主人,而是由七星和守楼人共同管理。通常而论,七星权限更高,对外代表着观天楼;守楼人刀口对内,虽然无权和七星对抗,但可以直接发信给朝都,实际起着监督和制衡的作用。」
阿珉介绍说:「不过,守楼人到底有多大权力,最终取决于七星的能力和态度。」
凤曲回忆一会儿,秦鹿和荣守心、微茫和胡缨两对组合,就能说明现状。
如秦鹿地位超然,手腕强硬,铁了心不和荣守心配合,那么荣守心就连一起出面公布考题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被凤曲一剑刺死,秦鹿都能笑嘻嘻给他收尸;
而微茫相较之下更显迟钝,她的权欲更低,不在乎被胡缨分权,反而很依赖胡缨帮她分担压力——所以胡缨也拥有了和考生对话乃至下令的权力,她和微茫就更接近同僚和搭档的关系。
“那‘玉衡’是哪种?”
「哪种都不是。」
“?”
阿珉没有再说,倒是商吹玉想起了凤曲对海内知之甚少,主动转头和他介绍:
“明城的饥荒之后,先帝曾经命令明城收拾残局,为此还派出了当时位至六部尚书的宠臣沈氏。但沈氏在明城一无所得,返回朝都就被治罪,牵出了一连串的罪行,贪墨舞弊、卖官鬻爵……据说向先帝揭发的,就是明城的偃师一族——新帝登基后,为了表彰偃师当时的功绩,便封了偃师家的公子,偃师珏作为‘玉衡’。”
仿佛错觉,凤曲余光瞟见,在商吹玉提及“沈氏”时,一直静默不言的秦鹿有了瞬间的抬头。
但他并无二话,就连微微的抬头都像是一个巧合,很快又转过眼去,看不清神情。
整个故事听上去,依然没有和瘟疫搭边,但已经先后出现了朱县令、偃师珏、尚书沈氏三个人物,凤曲有些云里雾里,穆青娥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他……”
她想说的是前世的事,但面对一双双好奇望来的眼睛,穆青娥话语一顿,五十弦又接过话头:“既然我们在不正山看到这么多尸体,就说明沈尚书当时的‘收尾’没有做好。”
“可是在那之后,明城为什么不继续处理呢?”
五十弦道:“这些人都逃出明城了,又在深山,按理说很难有人再找到他们。明城要是还派专人进山收殓,费时费力不说,朝都拨下来的款项可不见得够用呢。”
所以,他们都寄希望于这些尸体永远不被察觉。
被野兽吃掉、被暴雨冲散、被泥土掩埋……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发现尸体来自明城。
为了这一目的,朱县令谎称宣州的瘟疫是所谓“诅咒”,而府衙也对此视若无睹、轻拿轻放。
因为宣州的粮食都来自明城调度,一旦得罪明城,后果不堪设想。
但随着穆青娥和他们的举动,从宣州瘟疫到明城饥荒,一系列的真相逐渐发掘,背后元凶也将渐渐浮出水面。
他已经杀了朱县令,而宣州府衙不敢反抗,就连“摇光”和胡缨对此也不能多说。
这正是那家伙狂妄的示威。
仿佛在说,即便被所有人看穿,也没有人敢点破。
五十弦和穆青娥也已想通,前世的穆青娥会在进入明城诸事不顺乃至陨落,恐怕也是这个“元凶”的手笔。即使穆青娥并未动摇他的谎言,他依然对她赶尽杀绝。
此时,阿珉才开口补充:「在明城,‘玉衡’和守楼人,都叫偃师珏。」
-
五人齐齐陷入沉默,就当前的形势来看,只怕他们一旦进入明城,就要面临“玉衡”这一劲敌。
连只是跟着他们解决瘟疫的考生都自发绕路,更何况是身处最核心的他们?
可见“玉衡”的恶名早就传遍天下,让人退避三舍,望而生畏。
“无论如何,先把今晚的晚餐解决了吧。我去找点柴火。”凤曲敲敲麻木的大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这会儿也是千头万绪,对未知的“玉衡”既是愤慨,又有担忧。
加上宣州一程其实让他后怕不已,虽然不至于折员,但商吹玉染病濒死、穆青娥身陷囹圄,自己也数经蛇患,这还是胡缨、微茫都对他们手下留情。
到底是继续深入,还是和其他考生一样暂且回避……
凤曲不敢再草率做出抉择了。
商吹玉照常跟着起身,但穆青娥也默默站起:“凤曲,今天我陪你吧。”
凤曲一怔,和商吹玉一道看向了她。
刚点燃的篝火尚显微弱,明灭颤抖,光亮在穆青娥的面庞上明晦不定。
商吹玉虽然恨不能时刻陪着凤曲,但也能看出穆青娥是有秘密要说,他只好坐下,双目满是担忧:“老师,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凤曲感激他不让自己为难,也主动给穆青娥拨出一条狭道:“走吧。”
穆青娥回头看了商吹玉一眼,微微点首,随着凤曲一起钻进林中。
两人分花拂叶走出好几里远,耳边传来沙沙的动静,凤曲便看向穆青娥。
那是一张折得皱皱巴巴的信纸,可以看出穆青娥将它拆看了多少遍。
此时她将信纸递了过来,指尖微颤,又刻意别过眼去。
凤曲就知道,信里一定有他不乐意看到的东西。
穆青娥也便开门见山:
“……倾岛主说,要你立刻和商吹玉分道扬镳。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