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90)
“我们必须集齐‘琴棋书画’,才有可能抵抗‘太常’的统治。可是,想要找到‘歧路问鼎’,就必须得到那家伙全部的信任。只是失忆,恐怕远远不够。”
“巧了,”凤曲说,“别意从一开始就教过我。”
康戟眉头微动:“你是指……不仅口头归顺,实际上也要成为‘帮凶’?”
昏暗中,凤曲点了点头。
康戟头疼地蹲了下去:
“但是据我所知,被商别意污蔑成‘帮凶’的时候,你难受得不行吧?”
凤曲回答得非常平静:“今时不同往日。”
倒是第三人疾呼出声:“不行!你已经为了这场闹剧牺牲太多,功成之后你还是皇室,我不能看着你弄脏自己的手。
“康戟,你想明白,那会毁了他的名声,害了他的今后!”
“……”
“商晤、莫饮剑、‘鸦’……我已经是很多人眼里的罪人了,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一个罪人。”
凤曲说,“犯罪、赎罪、为了赎罪再犯罪,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毕竟有些事情,非我不可。”
第140章 复行路
凌晨时分,祝府客舍终于等来了它暂时的主人。
祝晴止已在舍外坐等一宿,见到归人,终于如释重负地上前:
“……你还好吗?”
距离那夜天子宣召已经过去快一个月,凤曲从那之后,就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朝都谒阙的官员频频传出凶耗,先是兰溪高家的三品尚书高景荣,后是五品侍郎、七品翰林……
三旬而已,针对朝廷命官的凶杀案连发三起,叫人心生怵寒。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加紧防卫,数十上百的守卫将府邸围得滴水不漏,就连将军府上的侯氏兄妹都亲自带人帮忙把守……那个神秘的杀手就如阎王一般,谁都找不出他的一丝破绽。
哪怕是昔日最负盛名的“鸦”,也绝对做不到如此干净。
甚至连曲相和,都不曾这么频繁地杀戮,乃至激起众怒。无论世家或者坊间,一时都愤愤不平,一边惊骇,一边争议。
毫不意外,这种水平的高手,让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以个名字。
倾凤曲。
看着祝晴止微带忧愁的面容,凤曲默默点一下头,示意无碍,接着就同她错身而过,想要回房休息。
他不再穿青衣,而是换了扎眼的素色白衣。
那身衣服如就和他的脸一样苍白,饶是祝晴止,都看得心下微痛:“……今天死的陈甫仁,曾在地方任上包庇他强抢民妇的侄子。你不用内疚。”
凤曲眼下的乌青比初见时深了太多,祝晴止知道,这个少年无数次在夜里辗转,他夙夜难寐,身体和精神都在一日日的杀戮中受尽摧折。
凤曲没有应话,他只想回去房间。而祝晴止咬了咬牙,端来一碗冷透了的浮圆子:
“我没想到你昨晚会出门,所以准备了这个。我是说……昨天是元宵。”
“元宵。”少年默念一遍。
祝晴止道:“昨晚街上很多灯,你应该看到的吧。我还留了一盏天灯没动,你想许愿吗?”
她觉得倾凤曲一定长高了,或者就是瘦了太多。
他像一段抽节的竹子,瘦削得让人揪心。
祝晴止总担心着一场突然的风暴就把他摧毁,好在隆雪虽融,但春雷未至,看上去,他还能撑一段时间。
……外人只能盼望着雷电能来得再晚一些。
凤曲摇头:“我没有愿望。”
祝晴止遗憾地点了点头,只好言归正传:“陈甫仁之后,陛下有了新的人选。”
“……”
“我知道有些太快了,这次你可以稍作休息。比如休息到下个月,甚至下下个月,或者等叶随回来,你们再一起行动……”
凤曲打断了她:“是谁?”
祝晴止默然一瞬:“——‘摇光’,微茫。”
凤曲终于抬起了头:“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已经为天子鞠躬尽瘁、恶名远扬,祝晴止无法不动容,犹豫着还是委婉回答:
“具体我也知道不多,这其实是‘天枢’大人的意思。她原本想交给她的弟弟……就是有栖川野,一个相当厉害的杀手去做,但陛下改选了你。”
凤曲并不意外。
天子对他还有怨恨,但凡有让他疲惫受挫的机会,几乎都不会错过。
因为他拒绝了“义弟”这一恩赐。
祝晴止对这件事也有耳闻,想到这里,不禁叹息:
“你说你何苦呢?‘摇光’不比之前的文官,她的武功天下闻名,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叫你当王爷不肯,偏偏来做这等累人又损德的恶事。”
但祝晴止不是蠢货。
天子莫名其妙要收一个江湖人做义弟,动动脑子,她也知道其中大有蹊跷。
以世家的能力,她不至于打听不到当年失踪,以急病猝死告之天下的襄王世子。再把年岁掐算一番,祝晴止就越发惋惜起倾凤曲失了记忆。
这原本是何等富贵的命格。
不过,也确然是坎坷艰难的命格。
看着眼前真正的天潢贵胄,祝晴止忍不住问:“倾少侠,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凤曲反问:“祝小姐难道不觉得是陛下藏着秘密吗?”
祝晴止一怔:“你……岂敢揣测圣意!”
可凤曲惨白的脸上竟然浮出一丝笑来:“不敢。”
他接过了祝晴止端来的浮圆子,祝晴止原本还想送去热一下,但凤曲端着碗,三两下囫囵吃了个干净。
他从碗里抬起头的瞬间,双腮鼓鼓的,眼睛衬着初升的太阳颇有些亮。
祝晴止话到嘴边,忍俊不禁:“吃这么急,谁和你抢。你这样子,和我弟弟没什么两样。”
凤曲擦擦嘴:“祝小姐还有弟弟?”
祝晴止点头:“养在东苑,平日不怎么过来。他也喜欢习武,所以不肯进太学,梦想着今后做个将军,还要带兵戍国……瞧我真是冒昧,倾少侠天人之姿,岂是我们能随意攀扯的。”
凤曲摇摇头,只说:“很甜,去年我错过了浮圆子,今年总算补上了。”
“为什么会错过?”
“……事发突然。”
倾五岳就是去年除夕遭了蛊的。
祝晴止还没反应,凤曲却是回过神来。
这样跌宕起伏的日子,竟然才刚刚过去一年而已。
阿珉所说的“延光四年”被提前了这么多,到底是因为天命若此,还是他自作聪明,反而招致灾难?
祝晴止见他不愿深言,也点点头不再说了。
想了想,她道:“你的体内有‘神恩’吧?不用惊慌,我毕竟是祝家的女儿,一无所知才奇怪了。”
“祝小姐见多识广,当然不凡。”
“这些话我原本只想烂在肚子里,今天说出来……”
“是凤曲偶然偷听,与小姐无关。”
祝晴止这才放远目光,望向朝霞渲染的天空。
半晌,她说:“陛下总是收到来自扶桑的书信。这不奇怪,从先帝起,大虞和扶桑的关系就缓和多了……可是,陛下收到的信大多是通过有栖川姐弟送去,格外保密,我偶尔也有些好奇。”
“陛下原本最信重的就是有栖川姐弟,尤其是有栖川遥。按理说,陛下要重用你,把你安置在有栖川遥那里还更妥当,因为有栖川遥管理着朝都观天楼。
“可是陛下选择了我和叶随,据我所知,有栖川遥对此介怀很久。
“尽管面上不显,但他们的矛盾好像越来越尖锐,而且有栖川野已经很久没有出山,陛下和他的姐姐都很不高兴,却拿他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