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259)
醉骨香。
从前没听说过这东西,姑姑和姐姐告诉他,宫中早先的阴私之物里,便有这醉骨香。
香如其名,闻了后连骨头也醉了,若是生产妇人闻了,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临盆之际,胎儿在肚子憋闷太久,十有八|九就成了死胎。
有一阵子泛滥横行,可后来人人都知道提防这东西,太后年轻时又曾整治过一番,有许久没出现了。
下毒人用心毒辣险恶,若是从前,他必然会想到皇后头上。
可若是皇后,更愿意去母留子,像太后那样,养了柳家的血脉在身边,柳家便不得不站在皇后这一边。
去子留母,是另一个人的愿望,这愿望让他恶心得想吐。
柳重明负手站在庭院中,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房门,四周的灯笼在他脚下推出深深浅浅的影子,仿佛踩着一朵花。
姑姑已经进去许久,中间只抽空出来一次,说姐姐初次生产,耗费的时间必然长些,让他再耐心等等。
如今家里母亲不在,家里有人来守着待产妃嫔也是宫中的常例,父亲不好这个时候出现,他向皇上讨了这个机会,带了锦绣营的亲信来,将丽景宫前后都搜个遍。
姐姐房间里一应用品都是宫中用度,他不好换新的,也一寸寸地检查过,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对方要么收手,要么就只能是从外面进去的人了。
宫门外有人抬了成桶的热水过门槛,不多时,又一盆血水被端出来,那婆子夹着木盆,跟抬着空桶的宫人一道往外走。
屋里人多杂乱,一些备用的东西都放在偏殿,也不是取了一趟两趟。
柳重明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忽然听屋里陡然传来柳清如凄厉的高喊,他手心里攥了一把汗,一口气整体在嗓子眼中。
婆子们并不慌乱的声音给了他些许安慰。
“娘娘不要叫!向下使劲!”
“再用些力气!再用些力气!摸到头发了!”
忽然间有人讶然道:“这是什么?”
几乎同时地,竹帘掀起,白夫人将一张帕子丢出来,对他厉声尖叫:“重明!醉骨香!刚刚出去的那个!”
他毫不犹豫一挥手:“去追!”
身后兵士蜂拥而出,尚且蹒跚在路尽头的那婆子忽然撞开宫人,飞也似地消失在夜色中。
柳重明脚步飞快,踏上一旁的山石。
腾挪纵跃间,没赶超过去,目标不是那婆子,却纵身向路旁的矮树丛里一扑,将树丛里蓄势待发的人当胸抱住。
两人一起滚去树丛深处,直撞到假山上才停下。
婆子的声音从小路上传来:“世子?”
“跑你的,不用管!”柳重明低喝一声,余光里见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脸颊带风般抽来,轻巧地一把攥住。
“别乱动。”他伏低身体,将两人一起压在阴影里:“等换个地方,给你随便打。”
第180章 荆棘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有人厉声呼喝:“什么人!在宫里乱跑!”
柳重明察觉到身下按着的人身体一紧,伏下身,轻声耳语:“是金吾卫?别担心,我有安排。”
那人侧了侧脸,像是被他的呵气烫到。
“下官锦绣营校尉,”立即有人应着,听声音像是柳重明来的那条路上,必然是锦绣营的:“得皇上许可,随世子进宫,迎候贵妃娘娘平安诞下小殿下。”
许是难得能遇到一个好声好气如此谦恭的锦绣营中人,更别说世子带人进宫,薄统领本就跟他们吩咐过。
那金吾卫军官也和善下来,耐心询问:“发生什么事?既然是随世子进宫,怎么没在娘娘宫中?宫中不可随意走动!”
“是是,只是方才有人疑似对娘娘下毒,世子令我等在四处戒备,他追那贼人去了。”
这下金吾卫犯了难,就算是世子,也不该在宫中乱跑。
一队人迅速商量几句,分出几人前去回禀薄统领,几人问了贼人的路线,开始从四周向外搜索,剩下的人将锦绣营诸人原路带回丽景宫。
柳重明略抬头,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看着四散开的几人,弯腰把身下的人抱起来,避着巡宫兵士的视线,贴着假山转过去。
那假山背面有一道不宽的缝隙,他握了握手中一把细腰,将人推进去,而后与人面对面地,挤了进去,后背堵住了假山的口。
怀里的人懂得审时度势,半点挣扎也没有,只进了山洞后,微微扭动身体,像是不自在地想要将他推开。
可这空间太小了,他们几乎半点缝隙也没有地贴在一起,他甚至只能察觉到温湿的呼吸搔在自己颈间。
虽然眼前满是漆黑,柳重明却像是能见着曲沉舟正又气又恼地偏着头,思念已久的气息不依不饶地往鼻子里钻。
“沉舟,”他微微俯身,触到了薄软发烫的耳朵尖,低语说道:“大晚上出来乱跑,我好担心。”
搜索的几名金吾卫还在四周徘徊,他们不敢出太大的动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却也没有闪避开,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鼓舞。
太久没有与人这样亲密,即使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柳重明也欢喜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我很担心,但是也……好高兴今晚能见到你……”
狭小的空间里,胸前粗重的呼吸声被逐渐放大,落在耳中,仿佛灼烧的火苗,他无法抵抗,只觉得两人挨着的地方,空间变得更小了。
细瘦的手腕翻过来,恶狠狠地捏住他。
“别……”他吃痛闷哼一声,不得不轻声讨饶:“不是故意的,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
许是这黑暗的地方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虽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前世那人,可在这隐蔽之处的耳鬓厮磨,却早已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
柳重明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忽然喃喃低语一声:“沉舟,我好想你。”
这几个月日日过得煎熬,他岂止是想念。
可过去施加的伤害太甚,他只希望小狐狸能好好的,不知道该进一步还是该退一步,才是他最合适的位置。
却没想到,这极克制的几个字,让曲沉舟的身体猛地一抖。
他耳边的呼吸沉重起来,如梦游般的自言自语,带着低低的哽咽。
“想我么?为什么会想我?你不是恨我吗?你应该恨我的!”
“你是不是忘记我做过什么?我杀了很多人!很多人……他们的血一直流到我脚边,他们临死还看着我!”
“我……我不知廉耻!我贪生怕死!白大将军死了!柳姐姐也死了!我还活了这么久!”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还是想……”
曲沉舟仿佛忘记了眼下的处境,忽然啜泣起来。
“我还是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可是我问不出来,我问不了……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
踏上青石路的脚步声一顿,有人纳闷问:“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被询问的那名金吾卫正一面走一面向两边张望,听他这么问,也停下脚步细听片刻。
“没有啊,是不是草里的虫子叫?”
柳重明听假山外的脚步声分开了走,探路的佩刀敲在外面的石头上,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双唇严丝合缝地堵住了止不住的泣音。
怀里的人被他吻得双腿战栗,不住地向下滑,全靠他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着。
他们贴着这么近,那双眼中流下的泪也濡湿他的脸颊,遍体的痛苦都化作了咸苦,顺着唇缝流入口中,在濡湿的舌尖纠结绞缠。
曲沉舟的失态让他窥见了那些荆棘。
前世的血债成了围城,愧疚自责被做成了荆棘,小狐狸把自己困在里面,畏惧触碰那些荆棘,便再走不出来了。
而那杯不愿听到任何解释的酒,彻底击碎了小狐狸的勇气。
柳重明被这压抑的哭泣撕得片片碎裂,直恨不能把心也剖出来,让人看看被痛苦和悔恨浸泡得即将腐烂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