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116)
“住持说禅可遇不可求,本王还没有这个运气,”慕景延笑着看他:“本王听说住持对重明青眼有加,来往频繁,重明何不劝说住持,为国效命,皇上必然不会亏待住持。”
这南路禅院原本在深山中寂寂无闻,在为他治病诵经之后,又有达官贵人求上山寺,渐渐地名气才传开,可住持甘于清贫,不理红尘中事,任谁都请不出山。
柳重明抿嘴笑笑。
“王爷这可是太抬举我了,住持方外之人,不恋俗世,故而为高人,莫说我说不动住持,就算住持肯听我一句话,我又怎好厚颜,以俗言污语说与住持听。”
他放下茶杯,轻轻将桌上的茶点推了一碟过去。
“说来倒叫王爷笑话,住持说我心火重,每次过来,便非要人端这金银段来,不吃完便不许见他,只是里面添了龙胆草和知母……”
柳重明不情愿地皱起眉头:“每次吃完,我回去连着几日吃饭,舌根上都是苦涩味。”
慕景延轻笑:“住持中意你,果然不是说说,连茶点都专为你备下特别的。”
他拈了一片金银段,细细尝尝。
“的确是甜味过后,略感苦涩,却也不浓,重明,你是锦衣玉食惯了,这点苦也忍不下么。更别说住持一番好心,这抱怨可不要教住持听去。”
“王爷教诲得是,”柳重明露出无辜的笑容,也拈起一片:“我也只跟王爷说说,哪敢辜负住持。今儿我还有要紧事要求住持呢。”
京城这些贵人里,几乎都知道他来求住持是因为什么。
慕景延关切问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究竟是什么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夫瞧得出来吗?”
“瞧不出,”柳重明无奈摇头:“住持说是胎里带的先天火,前世冤孽未解……”
话一出口,他心中突然咚地一声,蓦地捂住心口。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却当真像有根绳儿,陡然勒紧,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这说法自儿时便是熟知于心,只是他从不笃信鬼神,越大越当做糊弄人的东西,不过说来一笑罢了——人活一世,死后长眠,哪还真的有什么前世今世。
可如今人已经活生生地填满他生活中的每一处缝隙,却由不得他不信。
前世冤孽……说的……会是曲沉舟吗?
慕景延见他忽然捂着心口,面色凝重,忙问道:“重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王爷勿怪,”柳重明拧了一下眉头:“去年从主持这里求的护身符,似乎有些没了效力,我近日身虚体乏,时常胸闷。”
慕景延立即明白柳重明刚刚说的“有要紧事要求住持”,正要唤人去寻住持,又被柳重明止住。
“不必了,住持稍后我再去拜会住持。”
慕景延摆摆手,让人出去,才了然点头:“这样看来,倒的确是不好根治的心病了。说来也巧,本王也是来向住持求一枚护身符的。”
“王爷是哪里不好了?”
“倒不是本王。母妃前几日做了噩梦,太医虽开了安神药汤,但起效甚微,本王也仍是放心不下。”
“王爷孝感天地,瑜妃娘娘必然早日康复,我铺子里新进了上好的龙骨和珍珠母,安神最好,明日奉到王爷府上,还请王爷不要推辞。”
慕景延微微一笑:“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柳重明再奉茶,说笑几句,垂目抿了一口,心中微微诧异。
如果怀王说的是真的,那他那日见到瑜妃的惊慌不是一时看错,前几天进宫去看望姐姐时,姐姐也确定,瑜妃的确是病倒了,据说是气血虚亏,心悸之症。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事,竟能让瑜妃心神不定呢?
两人正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忽听庭院里一阵骚动,柳重明起身撑开窗棂,皱眉呵斥道:“嚷什么?”
外面立刻有人小跑过来应道:“回世子,世子家的家奴逃走了——世子放心,人还没跑过钟楼,就被抓回来了。”
“跑了?”
柳重明比其他所有人都更震惊,他万没想到,第一次把人带出城,居然还会跑,这是发生了什么?
“重明家的?”慕景延也起身过来,想起什么,轻笑着问:“去年打了潘赫的那个?又跑了?”
“把人看好,待我稍后处置。”柳重明向外吩咐,才苦笑一下:“让王爷见笑,是我管教不严。”
慕景延向一旁泼了残茶,笑道:“原来重明喜欢这样桀骜不驯的,本王听说你还因为他跟廖广明打了赌?又带他来这里,难不成还真对他上了心?”
“王爷说笑,上心倒不至于,贪个好玩而已。带他过来还不是因为石岩一惊一乍。”
“怎么?”
“石岩说我本就带着怪病,还养了个小妖怪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踏实,非说他身染邪祟,要找主持给看看去秽才好。”
“石岩这担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柳重明正要上前斟茶,见慕景延摆了摆手,又退回来。
“至于跟廖统领打赌,倒不是因为他,我也是无奈之举。王爷是没见到廖统领那天,不知是在哪里受了什么气,咄咄逼人不肯退让,我也只能应下。”
慕景延忍俊不禁:“廖广明的确是戾气重了些,哪需要有人给气受,天天都是那样。”
见他起身,柳重明也跟着送到茶室门外,无奈道:“我与廖统领定了半年之约,王爷若是在哪里见到绝色可人的,别忘了我,价钱都好说。”
“当真么?”慕景延含笑转身看他:“我倒觉得你像是故意想输,好继续逍遥快活,万事不理呢。”
“王爷这样说,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倒是真心想赢,可所谓各花入各眼,到时候如果廖统领有心为难,我就只能仰仗王爷给我撑腰了。”
慕景延的手指点在他额上,轻轻叩了一下,笑骂一声:“小滑头,这话你还是直接对皇上说罢。”
柳重明也闷笑起来。
只这一个赌局,他便知道曲沉舟说的是对的,廖广明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混混,全仰仗着皇上恩典而已。
他身为安定侯世子,要不要入仕岂是廖广明一个赌局能拦得住的?
即便他输了又如何,所有人都只当他年少轻狂不懂事。
辞呈递上去,不过是被皇上当头骂一顿而已,搞不好还会连着廖广明也被一道教训一番,还能真让他离开大理寺不成?
他一路将人送出山门,见慕景延已经下了台阶,正要转身,又听人在台阶下叫他:“重明。”
柳重明忙跟着下去,拱手一礼:“王爷还有吩咐?”
“重明这样倒是生分了,”慕景延扶他:“本王只是好奇一件事——听说以前奇晟楼因为那家奴挂牌卜卦,赚了不少名声。重明买下他许久,不知道有没有听他卜过卦。”
“原来王爷也听说了,商人的噱头而已,”柳重明失笑:“杜权厚得下脸皮做的事,我可做不出来,还怕砸了我柳重明的金字招牌呢。”
慕景延也笑:“也是,若真是棵好用的摇钱树,重明怎么舍得放在家里白吃粮。”
眼见天色已暮,昏鸦掠过枯枝,慕景延不欲在山寺中留宿,与柳重明又寒暄两句,便翻身上马离去。
柳重明立在山门外,紧绷的一根神经才放松下来。
不知是不是被曲沉舟影响,怀王那淡淡的笑容令他有种琢磨不透的意味,再没有从前那样的欣赏,尤其是在口脂案里,怀王那么轻易将指向瑜妃的陷害……又引回皇后身上。
他才惊觉,也许不止是朝中明确站在怀王身后的人,还有许多人会不自觉地信任怀王,就像从前的他和石岩一样。
可话虽如此,他有时又有片刻茫然,夺嫡路上,怀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他如今跟着曲沉舟走的做法……当真就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