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132)
但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的,美则美矣,可这审视的淡定神情却仿佛经验老到的屠户,正一手惦着杀猪刀,仔细地斟酌,他身上哪一块肉更鲜美一样。
“公子……喝茶么?”他怯生生地问,有点怕:“要不要吃些点心?”
“我叫曲沉舟,你可以叫我沉舟或者小曲哥。”
小屠夫粲然一笑,一脸天真温和,灿如春花,让他陡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居高临下的无形压力好像只是错觉。
知味讷讷叫道:“小曲哥。”
曲沉舟拉着他的手坐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味随着坐下,低头看见这只手上,有一片淤青从虎口一直蔓延到袖子里,心中忍不住跳了跳。
以前在伙伴们身上见过这样的伤痕,只是没想到世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私下里居然也这般暴虐。
“我叫知味。”
“你本名姓什么?老家是哪里的?”曲沉舟将桌上的糕点塞在他手里,亲切道:“吃些东西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午饭来了,我们一起。”
知味受宠若惊,想着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有些惭愧,忙答道:“本名姓杨,老家在河口。”
“家里……”曲沉舟开口时,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落到这个境地的人,又怎么好提起家里。
可他细细打量着知味,还是继续追问道:“家里父母兄弟,都还好么?”
知味的眼眶果然红了,低头停了片刻,见曲沉舟并不改口转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家里遭了灾,跟家人逃散了,我不知往哪里走,后来被人拐了,卖来这里。”
“什么时候遭的灾?”
知味被问得手足无措:“大……大概六七年前……”
曲沉舟盯着他看了片刻,一无所获,时间已到,心中叹了口气。
若是从前,他还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只消握着知味的手问上几句,便什么都知道了,如今他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知味的话。
不知为什么,知味进门时,他乍一眼看去,总觉得知味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记忆中那个人似乎不是这般年纪,又必然不是常常照面的人。
所以即便知味自报家门,他也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姓杨的河口人,与知味长得像的那人又在哪里。
没过多久,午饭摆了上来,许是同病相怜,曲沉舟不再追问知味的私事,只频频夹菜,他善于察言观色,没多久便让知味渐渐放下了紧张。
“小曲哥是哪里人?”知味低头挑着鱼刺,抬眼看曲沉舟眼巴巴地等,乖巧得惹人怜爱,不由冁然一笑,也大着胆子问起来。
曲沉舟也尝到了被这般追问的自问,苦笑答道:“……长水镇。”
知味虽不知长水镇的情形,念着自己的遭遇,便没再问下去,反倒安慰起人来。
“过去的就过去了,小曲哥生了这个难得的好模样,得世子独宠,也不必发愁将来的日子。”
他将挑了鱼刺的鱼肉送过去,瞟了一眼盘边的手,扭头看看门口,忽然压低声音问:“小曲哥,世子待你好吗?”
“啊?”曲沉舟正细琢磨知味的言谈举止,冷不丁被这个问题问住,几乎想也没想,便回答:“世子对我很好。”
知味松了口气,起身去一旁的小柜里翻了片刻。
“我这等身份,本不该说贵人什么,只当是我们关上门的贴心话。世子毕竟年轻气盛,就算粗暴些,也是疼爱。”
他将一瓶药推过去:“带着伤总是不好看,我知道你在世子身边也不缺这药,就当是我一点心意。”
曲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虎口,忙道谢几声,当即打开药瓶倒些在手上,轻轻揉捏起来。
“小曲哥……”知味见挽起的袖口里,手腕上一圈青紫触目惊心,更向手臂上延伸,不知遭遇了什么。
他呆了呆,忽然有些后怕,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比划着问:“世子有没有……有没有给你……过……这样的东西?”
曲沉舟抬头,见他脸颊羞红,两手飞快地比划一个长度。
“给过。是你给世子的吗?”
知味赧然点头。
曲沉舟恍然大悟,难怪柳重明那样不通风月的人,居然会想到送他螺子黛,关心他要不要画眉的芝麻绿豆小事。
“小曲哥……用着如何?”
“有点粗,”他如实回答:“握着不顺手。”
“的确粗了些,但贵人们都喜欢。”知味红着脸,轻声道:“你还小,手也小,那是让世子拿着的,小曲哥只要躺着就好。”
“躺着?”曲沉舟吃了一惊:“我都是对着镜子坐着,躺着怎么用?”
“坐着……也可以……镜子,我也没试过……你们喜欢就好……”
知味没料到他这么奔放,似乎完全不需要自己传授,舌头也打了结:“用……用的时候,你多向世子软语……求几声,世子……就会手轻些……”
“会吗?”曲沉舟沉思,并不记得宫里流行过画粗眉,而且他有理由怀疑柳重明根本不会画眉。
“世子似乎也不太会用,胡乱戳来戳去,疼得很,有一次一下戳到我的……”
知味慌忙捂着他的嘴,止住他口无遮拦:“小曲哥,小声些。”
曲沉舟不知行院里的规矩,见知味神色尴尬紧张,不知犯了什么避讳,便识相地闭上嘴。
“小曲哥,你年纪小,”知味扯着他在桌边坐下,恳切地教他:“这些事不要随随便便说给外人听,就算是对世子,也要欲就还推,不要这么直白。”
曲沉舟心不在焉地点头,看看日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匆匆扒了几口饭,顺着这话回答:“我明白!明白!”
“慌什么?”知味忙给他倒水过来:“慢慢吃,别噎到。”
时间不早了,曲沉舟可不敢慢下来。
柳重明要他做的功课还没完成,要赶快回去补了课业,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否则等晚饭过后,他又要被抓去练功,再想睡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知味,我下次再来看你,今天赶时间,”他又塞几口,抓起一边的外衫和披风穿上,急忙忙地解释:“今晚世子搞不好又不能让我睡,我先回去补个觉。”
知味追着他出去,见他飞快地消失在拐角处时,还对自己挥了挥手,不由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久。
“小曲哥……真是个怪人,原来世子喜欢这样的。”
二月的街道上,春寒料峭,侵人脊骨,前几天的一场薄雪还没有化干净,正是冷的时候。
路上的行人正恨不能再裹一层,再长出两条腿,走快一点,瞥见一道长长的影子,被初阳从街口拉到脚下。
新掌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脆响,令人精神一振。
一个轻衣薄衫的年轻人没拉缰绳,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仿佛不怕冷一样,慢悠悠地四处闲看着。
街边有楼上的俏春姐儿们认得这人,笑嘻嘻地丢了花下来砸他,那年轻人也不停下,只向楼上轻佻地吹个口哨,惹得一片笑闹,便眨眨眼睛,笑着往前。
过了两条街,他拉住缰绳,偏腿下马,在一旁的茶铺坐下,要了两盘点心,翘着脚看街对面有两人在说话。
其中一人侧目看过来一眼,便收回目光,仍不急不缓地与人闲聊,过了片刻,两人分开,他挥手送别那人,才横穿过街,也在桌边坐下。
“是个高手,”年轻人的目光停在离开那人的背影上,问:“重明,那是谁?”
“自然是高手,”柳重明拈了一片梨花雪含在口中,反问:“你不认得?”
“不认得。”
柳重明想想也是,薄言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像方无恙这样的野浪荡子,也没什么机会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