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257)
有人呼喝着:“四处散开,给我仔细搜!”
慕景德不由在黑暗里骂了一声:“狗日的。”
“王爷,耐心等等,只要援军来了,就由不得他们在这儿撒野,”江行之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能这样了。”
慕景德叹了口气,缓过神来,黑暗和寂静让他很不安,不说点什么,总觉得四面像是要从哪里扑出面目狰狞的怪物似的。
“行之,这个地方是你让人挖的?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之前了,”江行之的声音轻轻的:“我就怕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在不少地方都做了提前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慕景德沉默良久,才叹一口气。
“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皇上究竟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不就是几颗人头吗?咱们以前斩获了多少,皇上也从来都没有计较过。任瑞这次到底惹到什么了?”
“就是……几颗人头……”江行之轻笑一声:“王爷,离京之前,我听了一个说法,也许能解释王爷的疑惑。”
“什么说法?”
“说皇上先天体弱,就从民间寻了许多同命的孩子,福养做草替儿。草替儿们身体康健,无病无忧,每份福气就都汇聚给皇上。”
慕景德听得摸不到头脑。
他没听过草替儿的说法,却也能从这解释里知道一二,富贵人家里不好养大的孩子,都会求各种替身做庇护。
像他有时带兵在外,母妃就会去庙里求木人供着,保佑他在外无恙。
“然后呢?”他问。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呼地跳起来,身体如打摆子似的哆嗦,终于明白了江行之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任瑞在那个庄子里杀的人……就是皇上的……”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不可能,任瑞明明说了,他是跟白石岩无意间碰上,追着白石岩过去,才看到那个庄子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难道是白石岩故意的?”他甚至没想着压低自己的声音:“不可能!皇上根本不可能让白石岩知道这种事!”
“白石岩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江行之淡淡地答他:“有个人居高临下地支使所有人,每个人都只是棋子而已,都被他蒙在鼓里,不知道别处会发生什么。”
“谁?是谁!”慕景德低声咆哮:“江行之,你是从谁那儿听到这个说法!为什么没有早说!谁在算计我!谁在算计我!是不是慕景延!”
“不是他。跟我做交易的那只漂亮狐狸对我也说一半话,只告诉我草替儿,却没有说那个庄子就在成峰围场附近。任瑞猎了人头回来的时候,连我也不知道他闯了什么样的大祸。”
“是谁!”
江行之擦亮的火星里,看到慕景德愤怒到扭曲的脸逼近,又迅速被火星熄灭的黑暗吞没,只能听到几欲发狂的声音。
“你在跟谁做交易?做什么交易?”
江行之的衣襟被人揪起。
“你害我?是不是你害我?”
“王爷多虑了。”江行之拨开那只手:“王爷冷静,叮嘱任瑞搞掉白石岩的是您,杀了那庄子里草替儿的是任瑞,这中间哪有我什么事?我也是听说皇上震怒,才串起这前因后果。”
慕景德早被一路追杀伤得外强中干,被这么一拨,竟跌坐在地上。
“难道是天要亡我……”他想努力多说几个字,却提不起半分力气:“江行之,这么说,我真的回不去了……”
“原来王爷还幻想着,有朝一日皇上会再召王爷回京?”江行之将手拢在袖子里,讥笑一声:“我劝王爷还是定下心来,等外面的追兵走了,考虑如何脱身为好。”
支撑着慕景德一路奔逃的那根柱在逐渐龟裂,半晌才有嘶哑的声音传来:“你是从哪里……听到那个说法的?”
“王爷这话倒是问在了点子上,”江行之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一时半会出不去,王爷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个故事。”
对面没有回应,但这不妨碍他自言自语下去。
“很早之前的事了,大概已经有八年了,在洛城边上有个康全县,距离京城和洛城都不远,虽然地方小,但县民也能得个温饱。”
“康全县有那么一家三口,母亲做女红绣花,父亲做些木工活,他学了点武艺在身,但是只想让儿子好好读书。”
“儿子也不负众望,是学堂里的佼佼者,县里人都说他将来是做状元的材料。”
“后来,洛城去往京城的官道出了劫匪,朝廷派官兵来剿匪。”
江行之的声音停了许久,才又开口。
“官兵撞开了县民的家门,挨家搜索,因为护着妻和子,父亲跟官兵起了些冲突,就被当做劫匪抓走了。”
“第二天一早,儿子亲眼看到父亲的头颅悬挂在县城外,他不敢面对母亲,一直徘徊很久,返回家里时,母亲已经从别人处知道噩耗,悬梁自尽,身体都凉了。”
“你!”慕景德终于有了反应,别人可以不知道,他却知道他的部下是怎样做事的。
“后来,”江行之没有听见他渐起的惊恐和愤怒,淡淡说:“后来儿子不死心地追去京里,可是京城太大,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找谁报仇。”
“所幸他命大,遇了贵人,再后来……他找到了仇人,做了那个人的,幕僚!”
“江行之!”慕景德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想要跳起来,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江行之!是不是你……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从前我太贪心,也势单力薄,根本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所以……我跟那只狐狸做了交易。”
江行之浅浅笑着:“他说可以帮我,而我只需要劝说你,把那只疯狗任瑞带去围场。现在,王爷有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激怒了皇上的呢?”
慕景德哆嗦着手,甚至没有心思去跟面前的人计较从前,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着梯|子。
他终于发现,这窖井不是助他逃生的藏身之处,是专为他挖的葬身之所。
那梯|子还在,立在正中间,一头插在地上,可他刚攀上去一步,却连人带梯|子一起扑倒在地上。
“上不去了,”江行之耐心劝他:“这梯|子上面有个铆接机关,我下来的时候已经拔|出来,经不住人了。”
一点火星在慕景德歇斯底里的怒吼中亮起,丢在地上。
霎时间黑暗被驱逐殆尽,火星点燃了渗在土里的火油,橙黄色的火舌一直舔到了无法触及的那块木板。
慕景德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去捡了佩剑,声嘶力竭咆哮一声:“江行之!”
江行之仍坐在原地,连躲闪的意思也没有,眼看着剑锋没入身体,却仰天狂笑起来。
“慕景德!今天有你陪我走黄泉路,我江行之死而无憾!”
口中刹那间都是腥甜,每一个字都带着伤口中的血喷涌而出。
他用手捂着前胸,满手温热,慕景德的骂声渐渐地像是离开很远,又渐渐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在问他——行之,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过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松下双肩,平静地看向虚空:“景臣,我……”
一根竹签从签筒里飞出来,不合时宜地落在佛前香上,连着压断了一片。
一旁的小沙弥连忙起身去香灰里捞,又被烫得一缩手。
住持也忙起身,一边叫人去拿东西捞竹签,一边向面前的年轻人赔礼。
“王爷恕罪。”
香炉里的竹签边缘逐渐变黑,那住持见慕景臣一眨不眨盯着,慌得亲自叫人换了签筒过来。
“王爷不必多想,这几个月来,王爷求问的旅人平安都是上上签,这一次也不过是王爷一时心急,用的力气大了些而已。劳烦王爷再摇一次,老僧好为王爷解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