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快递员靠言灵在废土成神(295)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伸长触手,一下勾过不远处的岩石,在脱身的瞬间又立刻转变表皮颜色,借力朝着海面迅速游去。
长时间紧绷的精神加速消耗着体能,不时需要隐藏与搏斗的乱况,也越发加剧着疲惫。
八十划动腕足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是承载着千斤重量,阻止着他游向近海,试图将他拉回黑暗的深渊。
只不过深层次的精神诱惑对他完全不起作用,八十直盯着那颗越变越亮的光点,满心满眼都是要带着宁钰回到海面,他吊着一口气,依旧在机械性地划拨着海水。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海域已经开始泛起光亮,粼粼的日光穿过海面,泼洒在巨型章鱼深色的表皮之上。
然而越靠近水面,八十的动物本能就越激烈地警示着他周围的危险。
原本近海面处的异化体,虽然数量不及海底,但终归还是有不少的族群,会选择游荡在附近的区域。
可眼前,这一整片的海域都被血色笼罩。
大大小小的异化体全部漂浮在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顺着海浪翻涌堆叠,俨然是一副比深海底下更恐怖的炼狱景象。
完全肃清的中空地段没有任何生物,八十游至近海处时,能明显察觉到一道格外骇人的视线。
那不知从什么方向来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带着没来由的杀意,像是随时都会将他开膛破肚。
恐惧瞬间蔓延到全身,八十本就疲惫的动作越发迟缓,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表皮的颜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浅,已经失去了最开始在海底展现的活力,逐渐浮现出了一层近似于人类皮肤的肉粉色。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在这个位置上浮时,那艘熟悉的船底阴影就一下子撞进了他的视野中。
船上的人似乎在高声呼喊着什么,隔着水面听不太真切,只是语气听着格外激烈,大致能模糊地听到一句:“……信号,在它体内!!”
八十并不解这话里的含义,只觉得那声音耳熟,他几番思索,立刻就记起了这是那个能读懂他说话的朋友之一。
他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要抵达终点一般,彻底放下了所有防备,晃晃悠悠地朝着那只漂浮在水面的阴影游去。
缓慢摆动的触手拨开海水,他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在沙子里好好睡一觉,一旁的腕足就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刺痛,连带着恐怖的拖曳感,死死将他拽停在了原地。
大脑屏蔽了一瞬间的疼痛,八十回过头,看见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用一只断裂的钢棍狠狠贯穿了他的触手,带着他感知中那道恐怖的视线,面色阴沉地停在了不远处。
剧烈的疼痛直抵大脑,八十挣扎着抽离腕足,变浅的表皮紧跟着泛起了一阵阵急促的变化,像是在经历极度痛苦,拼命地扯动着被束缚的肢体。
可变成基因源体的他无法出声,只能竭力挥舞着开始脱力的腕足,却依然无法向他人传达自己的话语。
他无力地游走闪避,萎缩的触手拖慢了逃离的速度,在周围一步步致命的紧逼下,最终还是退入了一处毫无生还余地的角落。
包抄而来的身影在眨眼间消失,紧接着,八十就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寂静的海面没了声音,涌动的海水一波一波地散开了他蜷起的腕足,他不敢回头,就只能在无声的僵硬中,木然地顿在原地。
一只人类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仍是章鱼模样的脑袋上,入骨的惧意顷刻淋头而下,八十终于难敌重负,庞大的身躯像是只泄了气的气球,沿着身形的轮廓瞬间开始回缩。
那精瘦的身形褪去了异化体的皮囊,正一点一点,逐渐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
他身下还剩下了几段仍在萎缩变化的腕足,双手却已经变回了人类的肢体,正紧紧拉着被护在自己身后的宁钰,回头看向满脸惊愕的人,虚脱地道出了一句飘散在水里的话语。
“八……十……”
第181章 再多靠一会儿。
来找我。
主脑的声音落在意识里, 像是一滴坠入汪洋的水珠,顷刻间消散于一圈圈涟漪。
宁钰的呼吸渐渐平缓,身体却如同悬浮在某种液体之中, 裹着一道与在海底时不同的浮力, 安静地感受着围绕在身边的温暖。
他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那片饱和度极高的冰蓝色水液,就瞬间扑进了视野。
辉光久久不散, 晃得宁钰都有些头晕, 只是不知是受制于什么原因, 他移动不了身体, 也看不见除了目光所及之处以外的任何情况。
不由他仔细思考, 身体就像是自然掌握着应对之策, 立刻展开了如同辐射般的敏锐意识。
所有暂时不可见的场景, 都在意识的压缩下凝聚成了一片由细线构成的立体地图, 将那座包含他身处深潭的雪山, 完整地展现在了宁钰眼前。
他的思绪空前清晰, 像是占据了某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高维视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力使然, 他过往梦境里踩过的每一片雪域, 都是通往深潭路上的一块碎片, 零零散散,拼拼凑凑,最后, 竟然真的变成了一条直指目的地的明确路线。
宁钰在观察主脑的所在地,他知道主脑此时肯定同样在确认他的位置。
他们对彼此的定位都心知肚明, 但同时,也都在等待着对方先走出那一步棋。
嗡。
辉光在瞬间消散,宁钰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立刻切断了这次与主脑的主动连接。
磨耳的嗡鸣声渐弱消退,传入耳中的,只有一片噼啪作响的篝火燃烧声。
平静的暖意包裹着全身,那件完全湿透的上衣已经被人换了下来,他正枕着人的大腿,身上盖着一件干爽的外套,背迎火光,稳当地侧躺在沙地上。
覆在手背上的手轻轻错入他的掌心,指腹缓慢而缱绻地抚过那道结痂的刀口,挠得宁钰莫名感到一阵发痒。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轻轻勾住了伸来的手指,装作还没醒,转头又朝内靠近了几分。
幻觉中听见的那些话像是钉入心口的长针,时不时就会随着心跳刺痛生疼,宁钰下意识地回避了思考未来的举动,只能借着这短暂的温存,埋头当了次什么都不知道的鸵鸟。
他的伪装漏洞百出,可揽住他的人也没戳穿,只是盖下另一只手,一如往常般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本该是安慰的暖意却唤起了更深的不安,宁钰无意识地将手握紧了几分,脑袋直接埋到了底。
落在脑后的力道缓缓下移,无比自然地捏住了他的后颈。
“醒了?”
低沉的嗓音和那阵酥麻一道落入心底,宁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摇了摇头,闭着眼小声道:“再眯一会。”
“好。”
安稳的力道回握着他的手,近处的篝火直将所有的潮湿驱散得干干净净。
火星仍在噼啪奏鸣,远处的海浪也在一波接着一波地往岸上拍,传来阵阵带有节奏的哗哗声响。
篝火附近似乎有人在小声交谈,宁钰能模糊地听见鬣狗和林落在商量着什么,伴随着杨飞辰和八十时远时近的笑闹声,完全是一副安全平和的景象。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所有结局都还没有发生。
李鸮也还留在他的身边,一如他所愿的那样,安然无恙。
宁钰一时间有些晃神,忽然有种莫名的念头,觉得就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似乎也挺不错。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转醒的意识就又困顿起来,不多时,就真的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觉无梦,他睡得格外踏实。
意识再度转醒,宁钰惺忪地回过头,一睁眼,就看见那双低垂的眼眸也在看着他,像是带着笑意,轻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