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快递员靠言灵在废土成神(293)
耳边似乎拂过了某道轻声呼吸,宁钰的身体迅速作出反应,他反手横过刀,抡直手臂,挥落的雷厉狠劈却没有砍中任何实物,像是那声清晰的叹息只是一道不存在的幻听。
无形的怀疑开始在宁钰的脑内生根落地,他攥紧了手中的刀柄,看着眼前千篇一律的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紊乱。
汗水从额角无声地划落,蓄在紧绷的下巴上,终于难承重量,重重地敲落在地。
而就在汗滴落地的瞬间,几道狰狞的黑影就忽然越至了眼前。
它们两脚站立,停在距离宁钰的不远处,渐渐露出了模糊的五官。
流动的浓稠灰雾在皮肤间往返穿梭,像是涌动的长虫般,看得人格外不适,偏偏那些身影还在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伴随着呢喃般的细碎耳语,一步步地压迫着宁钰的神经。
宁钰的四肢已经冷得开始发僵,在几近过呼吸的高压下,意识也逐渐开始分不清虚实,他尝试着闭上眼睛,可耳边一声声的呼喊却变得越来越清晰,靠近到最后,甚至还出现了几道他格外熟悉的声音。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有驿站的兄弟,有候鸟的朋友,也有他在路上碰到的、无数在奔逃中丧命的点头之交。
没有实体的重量渐渐攀上了宁钰的肩膀,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全部压了上来。
他们的声音近在咫尺,吹出的森森寒气一度拂起了宁钰汗湿的发尾。
——没有意义。
——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任何人。
交织着各种情绪的复杂音调一字一顿,像是要断绝宁钰最后的希望,格外平淡。
宁钰被那些重压死死按在了地上,他的臂肌几乎绷到极限,却还是牢牢撑住了全身的重量,咬牙低语道:“……你们只是幻觉。”
他的意志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坚定,他相信自己,相信母亲的计划,相信小队中的所有人,也相信所有的结果都会像希望的那样平和而美好。
可那些黑影却只是嗤之以鼻,像是格外清楚他的弱点所在,他们拉长语调,硬是将那些锐利的话音拆碎,一点一点地撕开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愈合的软肋。
——会消失,所有都会消失。
——你救不了他。
他们笑了起来,知道宁钰一定清楚他们的话中指代。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宁钰额前的血管一突,立即咬紧了牙关。
——这是既定的结局,不论你相信与否,它都会出现,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终会死去,而你,将一无所有。
承载的压力突破极限,身心像是都快接近到崩毁的边缘,宁钰已经再难忍受,几乎是立刻放声反驳:“……不可能!”
片刻的焦急在他筑起的防线上瞬间露出破绽,那些围猎的黑影早已虎视眈眈,在他超过压抑阈值的刹那,立即展露獠牙,一下子扑上了那道裂隙,开始瓦解他好不容易建起的防护高墙。
直击精神的攻击贯穿灵魂,痛苦与恐惧在此刻彻底具象,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海水,狠狠地将他吞噬淹没。
宁钰撑起的手肘一松,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直直栽了下去,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木木地睁着双眼,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嘈杂话音,一点点腐蚀消融着他所剩无几的意志与决心。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仍在反抗,高举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竭力向他自己证实着真相。
可身体已经完全被疲惫和寒冷所吞没,麻木到无法动弹,他只能用最后一丝精神保持着呼吸,却根本没有力气再从地上重新撑起身。
……不能倒在这里。
他答应了李鸮要平安回去。
耳边的混乱呢喃逐渐收拢成了一道蚊音,宁钰的视线开始挣扎着摇晃起来。
越来越刺耳的耳鸣盖过了嘈杂,一道温和的呼唤却在此刻径直从脑海深处撞了出来,像是触及到危险的底线,自主启动了保护程序。
“小钰,别怕。”
轻轻浅浅的嗓音再一次落在耳边,宁钰的目光一顿,在反应过来前,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起的潮意就一下子划出眼眶,他发白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却又久久发不出声。
那道唯一的白色身影格外模糊,静静地站在视野的边缘,没有动作,也看不清五官,但宁钰却能切实地感受到,那道超过定义界限的温和目光,正平静地落在他身边。
他的嗓子有些发干,喉头堵了无数道情绪各异的疑问,可在开口前,所有的声音都被咽下的泪拦在舌根,他清楚眼前的人同样只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尝试开口,想要向她诉说这段时间的苦痛。
无声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太久,那道白色身影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开始摆动飘摇。
“小钰,冷静下来。”似乎是清楚自己的状况有异,那身影不再继续保持安静,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安定,明确提示道,“还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的事吗?”
宁钰无力回应,依然大睁着干疼的双眼,只是僵硬的指尖突然凭空一颤,混沌的思绪像是在无意间打开了一道裂缝。
“不要受制于困难的谜面,想一想它的根源。”她轻轻说着,摇晃的身形变得越发透明,“因为只要是问题——”
“……就一定会有答案。”
白影消散的瞬间,宁钰的声音与她留下的呢喃完全重合。
僵直的思路在话落的刹那立即找到出口,重新集中的注意力回溯着过去的记忆,在那条他反复浏览到足以背诵的视频之中,精准地定位到了一条如同高亮一般的解答线索。
“——脱离幻觉的途径,可能与疼痛或是伤痕有关。”
记忆中的视频片段再次在脑内播放,宁钰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伸手握住了手上紧攥许久的匕首,掌心贴着寒凉的刀刃重重一抹,伴随着一阵酥麻的凉意,一大片刺眼的猩红就瞬间从伤口处汩汩涌落。
只一晃神,刀口处迟来的刺痛才迅速冲上大脑。
痛觉出现的瞬间,连那白影一起,周围的所有黑影与声音都在眨眼间全部消散,宁钰有些吃痛地皱起眉,而不多时,眼前原本模糊的画面也逐渐清晰,连耳边的心跳声都开始回落于平静。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垂下一阵阵传来疼痛的手掌,重新撑地起身,可一睁眼,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
异化体半透明的表皮外是一片泛着冰蓝色幽光的海域,各种不常见的奇怪生物都在水下游弋,忽闪的生物光此起彼伏,顿时照亮了眼前这片荒芜的海底。
崎岖的海底山脊上落着巨大的兽类骸骨,海脊凹陷的中央位置,正正好落着一颗硕大的不规则岩球,凹凸不平的岩间缝隙里透出了内部辉亮的冰蓝色辉光。
而在看到那近得占据了全部视野的巨物的瞬间,宁钰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
……他现在正处于一颗陨石的废土区腹地。
他死死攥紧了负伤的手,又从愈合一半的伤口处挤出了刺痛的猩红,疼痛保护刺激着神经,与几近透支到底的能力一起,守住了意识的最后防线。
脑海中,沉寂了许久的主脑才终于再次开口。
「你,来了。」
「成长,但,还不够。」
宁钰沉默地听着它毫无逻辑的自言自语,不等他开口疑问,主脑就像是做出了某种判断,一下子打断了它自己的话音。
「你,再做尝试,承载同类。」
声音飘散的片刻,宁钰匆匆转过眼,就见眼前那颗陨石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了下去,而在沉寂片刻后,他精疲力竭的能力细线却突然被强行调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