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3)
谢藤显然没有这种困难。他听说栗野正在学中文,便跑来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与栗野搭话。让栗野这种半吊子听得非常痛苦,十分钟后才勉强明白了谢藤的真正意图。
谢藤嘴巴上说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中文会话能力,其实是借机嘲笑栗野低劣的语言天赋。
栗野对语言的确没什么天赋,尤其跟谢藤这种出身自“小联合国”的人相比,也就懒得跟谢藤生气,全当遇到一个免费的中国外教——毕竟他长得的确太不西方了。栗野用错漏百出的中文跟谢藤闲聊,不懂的地方就中英文混杂着追问,有时候还会蹦出一两句生涩的日语,让整个聊天过程充满中国圣诞节——春节似的喜庆。谢藤大概从交谈中找到了更多可以嘲笑栗野的地方,长期捧腹不止,十句话里必然有一句在说:“栗野,你真是太好笑了。”
栗野心情好的时候会回敬谢藤一拳头,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无视,全当他是在夸奖自己颇具幽默感。
“栗野”是他母亲婚前的旧姓,因为他也长得十分“不美国”,除了身高之外都像日本产,这就成了他在纨绔圈中的通称。
于是乎,这两个名字都不算“本名”的家伙,就成了纨绔圈一道亮丽的风景,甚至一度被其他的朋友怀疑他们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情感,被谢藤以字正腔圆的中文当面澄清道:“我去年买了块表。”
栗野听完捧腹大笑,跟着一起用中文骂。
那些“朋友”辗转通过其他懂中文的朋友口中得知意思,气得面红耳赤,却不能拿谢藤怎么样,毕竟他在纨绔圈中是身价最高的那一个。栗野既然是他朋友,自然跟着成了不能招惹的人。
流言蜚语挡不住纯洁的友谊,谢藤说什么也要引栗野为挚友,三天两头就跑来跟他一起鬼混。更古怪的是,纨绔圈“塑料万年青”一样的友情竟然没在他们俩身上体现,哪怕他们曾经看中过同一个美貌的小模特或刚出道的小演员,都会谦让彼此,并且会坚定地拒绝干涉对方私生活到“三人行”的地步,鬼混也相当讲究原则。几年相处下来,他们两个竟然从未认真争执过什么,也就不约而同的维持起了这段还算不错的友情。
他们都过着及时行乐的人生,在旁人看来浑浑噩噩,在自己看来也了无生趣。
栗野闲极无聊的时候,拼命思考自己出现在头条新闻的“唯二”可能:公司破产,负债高达数百亿,即日起拍卖旗下不动产业;继承人二世祖投资失败,被父母逐出家门,爬上摩天楼顶层……
“却在消防员的耐心劝说下,放弃了跳楼自杀的打算。”谢藤不以为然地接道。
栗野怒瞪着他,警告道:“我也是有尊严的人!”
谢藤更不以为然:“醒一醒。你绝对没有可能自杀。”
“怎么没有?”栗野说:“谁都想过自杀,更何况还有第一种可能……”
“可是你全家老小的所有身家凑在一起,最多不过十亿。”谢藤笑得更过分了,“第一条更没有可能。”
栗野哑然数秒,最终只得单手叠在自己胸口,张大嘴脑袋后仰,表情痛苦,宛如被谢藤一枪崩了心脏。谢藤似乎还嫌他伤得不够透彻,面恶心狠,挥刀而就,一切两半,道:“你这种人,肯定要金屋藏遍全球娇,中年后冒出一堆私生子女,老年又有一堆私生孙子孙女,争夺你那微薄的家产到白热化,这才能登上头条新闻八卦版。你临死前满足的看一眼新闻,再拉着一众孙子孙女们的手,久久不忍辞世,涕泪横流的寿终正寝。”
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中国有这样一则谚语——老而不死是为贼。”
“什么什么贼?”栗野盯着谢藤,满脑疑问,无法继续与他闲聊,因为他根本听不懂那么复杂的中文谚语。谢藤十分满意的转移了话题,气得栗野直翻白眼。
除了混血问题,这两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还有一个共通点:他们的个人信托基金规定他们必须定期进行违禁药品的阴阳性测试,因而就连圈中泛滥的违禁药品都不能碰。只能泡在各种聚会里喝得半醉,任由话题绕着新闻、名车与美人打转,甚至不能过于沉迷游戏,否则他们挚爱的游戏厂家可能会被谢藤爱子成狂的父母给强行收购并被迫停止运营,简直在享受财富的同时也被束缚得生不如死。
唯一能让他们觉得有些乐趣的,便只有畅想自己死后会是如何了……
※
闻哲接近谢藤的确有特殊目的。
作者有话说:
谢娇娇是1,别站反
第3章 失调-2(下)
“一个富三代的纨绔,可能跟自毁现象有关?”
任务简报通过加密通讯传输给闻哲,让后者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是的。这就是我们手里关于他的全部资料。只要与他有关的人,或者通过那些人关联的事件间接与他产生关联的人,就会离奇的自杀或意外身亡。”
闻哲看着少得可怜的甚至铺不满一屏的资料,怀疑这就是个恶作剧。
“横跨娱乐、时尚、金融、科技、航运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行业,经常给慈善机构捐款,典型的金融巨鳄家族,根本查不到任何有问题的实体资产。他们只投资,从不并购。就连他名下的不动产也是个位数。租赁合约到是很多,但都是他的不动产助理出面代签的。”
“助理那边有线索吗?”闻哲问。
“中产家庭,常青藤毕业,他们曾经是校友,一个模板刻出来的精英。金融、生活、安全、聚会等十几个助理也全都排查过一遍,没有一个能找到污点。他的社交圈是铜墙铁壁,他本人则像是个幽灵。除了朋友的聚会、他自己办的聚会和学校,从来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他那个叫栗野的朋友也只会在聚会上跟他碰面,对他其他的聚会和其他圈子一无所知。”
“关于他的那些圈子也没有线索?”闻哲又问。
“没有。他自己经营的那些圈子都很难以捉摸,既没有名字,也不知道目的,是否有幕后交易更是不得而知。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都有哪些人参与,又有哪些人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甚至就连他的名字,都有数十种叫法。而我们却连谋杀或阴谋的证据和证人都没有,反而有很多死者亲口拒绝救援和就医。
“更糟糕的是,除了他,我们没有其他任何能关联所有死者的线索。所以只能靠你想办法去接近他了。”
“为什么是我?”
“他看脸。”
“……”
闻哲心下暗骂了一句脏话,断开加密通讯,立刻着手接近谢藤,可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困难百倍。
谢藤周围有无数个看似松散的圈子。假如是圈内人,他们相互之间都知道谁在圈子里。但是圈外人却像碰到了一堵无形却柔软的墙壁,无论谁去撞都不会受伤,却永远都会被那些礼貌的言辞隔绝在外。另一种形式的不屑一顾罢了。
换了数十种方法都毫无成效的闻哲干脆决定赌一赌,直接从核心下手。
不留痕迹的巧遇是人最容易卸下防备的时候,同学关系是其次。闻哲因此把谢藤最不常经过的一条街道的广告牌更换成一系列充满暗示意味的冰激凌广告,随后挑选了与之相反的另一条街道最富盛名的冰激凌餐厅,改变了自己的衣着和发型,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冰激凌餐厅的常客,这才等到谢藤光临。
※
谢藤最先注意到闻哲的理由不是他礼貌的自我介绍方式或堪称完美的五官,而是那朵佩戴在对方西装左边上袋里的花。
兰花。
确切的说是咏怀素兰,别名素冠荷鼎。
外形像纯白丝缎染上一滴湖绿,更深一些的细腻纹路像涓流一样从花蕊中间翩然扩散到瓣尖,在隐藏了所有攻击性的同时带着一种绝妙的克制,又兼备了无限的诱惑力。让看见它的人不禁想靠近,去细嗅它的味道。
谢藤不是个喜欢佩花的人,却是个懂西装和花的人。至少知道它们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