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164)
“我不知道。”谢藤说。
“那么,这是哪里?”闻哲问,“关塔那摩?”
谢藤连续摇头。
“难道你们连拷问地点和到底是谁在针对你都没查到?”闻哲难掩惊讶。
谢藤终于点头。
第158章 苟且-4(上)
未知如同黑暗,让无法辨识其轮廓人们不知不觉将其视作了恐惧的根源。
谢藤他们的确仔细查过了视频和U盘的来源,否则就不会复制到其他的存储介质,也不会按照不同环境、背景、明暗等条件,把视频切割成一个个短视频。
毕竟,分类切割是给视频做逐帧分析的基础,抽取图片是第二步。
闻哲又仔细看了一遍所有的拷问视频,反复告诫自己的大脑,让它滤掉既血腥又残忍的过程,这样才能专注于对方的表情变化以及肢体语言所传达出的任何讯息。
可惜,大多数画面都太过模糊,他所能分辨的范畴极其有限。
但意裔的眼神很特别,即便鲜血流下,依旧不觉得糊了视线,继续嘲讽地盯着那些戴着黑色头罩的审讯者,鄙夷着那些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禽兽们。
带着鲜少能在西方人身上看见的誓死如归。
这是一个能为理想而死的人,是只有身负国仇家恨才会如此的人。
这让意裔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单纯的普通雇员,而像是与医生有关的人……
谢藤趁机在闻哲背上造次,耐心等待对方看完第三遍。
当他意识到对方还想看第四遍时,终于不耐烦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抽走了平板,锁定后就顺手放到地板上。
“我还没看完。”闻哲难得语气不悦。
谢藤充耳不闻的同时已经重新爬回床上,凑过去亲吻对方。
闻哲没有拒绝他的吻,却也没有纵容他继续下去,更没有任他牵着鼻子走。
“我想跟医生谈谈。”他在接吻的间隙说。
“不行。”谢藤当即拒绝。
“为什么?”闻哲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谢藤沉默了数秒,突然伸出双臂揽抱住闻哲,用蛮力逼后者跟自己一起躺下。
“你不困吗?”他问。
“不困……”
谢藤当即整个贴着上去,再度用暧昧且煽情的方式撩拨对方,表示:“如果不困的话,我们就再来一……?”
“……”
闻哲默然地睨了对方一眼。
他本来就是半推半就地躺下,很容易就从谢藤怀里挣脱出来。
他坐起身,拉开彼此的距离,沉默地俯视着对方。
黑檀的眼睛一瞬就把谢藤拽入深潭,让他不自觉噤声。
“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谢藤恍了恍才回过神,“其实是我累了。但我想搂着你睡。我迷恋你的体温……”
“你能换个新鲜点的说辞吗?”这次闻哲没有等谢藤说完,就将他一把薅了起来。
他没有用暴力的拳脚对待谢藤,反而按着他的后脑,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整个压进自己怀里,用力箍紧。
谢藤愣住。
这是一个能让他疼痛的拥抱。
即便隔着医用护带,也能感觉到胸腔被大力挤压后,胸骨发出的那些脆弱的声音。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其中之一。
谢藤发出舒服的喟叹,不自觉回拥住对方,弧度极浅的轻蹭着对方的胸口,不断进行深而缓地呼吸,以此汲取对方的温暖,也趁机嗅闻着湿纸巾残留下的细微消毒水味。
他能感觉到闻哲胸腔的震动,急促却在努力平复的呼吸,传递出显而易见的愤怒。
因他而起的愤怒,让他陶醉不已。
“你难道想一辈子这样下去?”闻哲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什么样的?”谢藤含糊地说。
“工作、吃喝、跟我上床,除此之外都假装它们根本不存在。”闻哲说。
“这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闻哲打断的同时薅住谢藤的头发,逼他向后仰,再掐住他的下颚,逼他与自己对视。
“每天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不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敌人;每天都藏在屏幕后面,指挥别人去涉险;每天都只让自己的大脑做出最低限度的讯息反馈,让它沉迷于吃喝与性的本能,用快乐麻痹它,继而也麻痹自己……简直就像苟且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说老鼠恐怕已经是闻哲最委婉的表达方式。谢藤想。对方真正想说的恐怕是:垃圾。
每个字都既残酷又冷漠,施舍的同时也在谴责。却让他心悸不已,还对他而言拥有无法估量的诱惑力。
谢藤示意闻哲放开自己,当即翻身下床,抓起地板上的平板,重新解锁后,递向对方。
闻哲没有接,因为即便他接了,也不可能单凭监控就能了解所有的事。
他需要对方的配合。
谢藤没有等,随手将平板放在闻哲的腿边,自己背身躺下,缓慢地放轻了呼吸。
“他为什么会暴露?”闻哲知道谢藤在装睡,“我指他是如何暴露‘是你的人’这件事。”
谢藤沉默。
漫长的沉默。
“休。”闻哲打破沉默。
“别那样叫我!”谢藤翻身起来朝他大吼。
他剧烈的排斥反应让闻哲不自觉皱眉。
谢藤骤然回神,又想重复之前亲密举动来蒙混过去,却被闻哲捧住了脸。
他逼他再度正视自己,却没有亲吻对方的唇角,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你?”闻哲终于问出了盘踞已久的疑惑。
其实偶尔也可以这么喊。对方的剧烈抵触似乎有一个先决条件,例如一旦涉及谢藤自己的事的时候。
“嗯?”闻哲催促,“说话。我耐心有限。”
“妈妈和外婆私下都喜欢叫我休。大家也是。大家都是。”谢藤放松自己,等待对方松开手,便靠向了对方,“太过熟悉了。”
闻哲没有料到对方会忽然松口,默了半秒后才接道:“你的母亲,或者是外祖母,是不是因为飞机失事……?”
谢藤沉默。
“或者,”闻哲说,“你的家人,你周围的人,以及其他的人,都发生了意外事故?”
谢藤再度沉默。
谢藤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固执地沉默下去,别人就拿他毫无办法。
但。
他忘了闻哲不是“别人”。
“我认识一个人。”
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小故事。
是关于人的故事。
那是闻哲第一次接触那种特殊的人。
“那个人就像你一样特殊。”闻哲说,“可跟你相比,他又不算特殊了。”
第159章 苟且-4(中)
就像在“蘑菇塔”那些柔软的“云朵”上,闻哲给谢藤讲过的那个关于素冠荷鼎的故事。没有开头的铺垫,也没有结尾的收束。
可又不像。
这个故事更为突然,也更加短暂。
像没有被提前观测到轨迹的流星,在弦月装点的暗色夜幕中,沿着大气层燃烧出耀眼的尾光。
那是闻哲第一次直接接触类似谢藤这样的人。是他最早的“调查对象”。也是他第一个“案子”,他的第一个“被调查对象”。
跟训练相比,简直比他想象得要容易太多,甚至可以称之为:简单。
但也远比他想象中要难太多了,因为人本身就是一种变数。
看资料的时候,他认为那个人的家庭结构非常单一,只有父母和一个小他十岁的弟弟,是典型努力且上进的中产阶层,应该不难接近。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接近往往只需要一刹那的有机可乘,驻留在其身边则需要在漫长的时间里不出现任何言行破绽。
“他十七岁的生日那天,跟家里人一起去滑雪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