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163)
谢藤没有说话。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女孩终于愤怒了。
『可恶!我们真他妈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她吼完便径直转身离开。
谢藤既没有挽留,也没有解释。
直到她离开很久,谢藤依旧盯着那些监控,甚至调出岛上的以及其他的,不断重复看。
无以计数的此前没来得及注意的细节,被他从画面中逐一剥取出来。
原来他的防备心真的重到在陌生的环境里从来不入睡,但他的确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自己随后也睡着了;
原来他真的不对人露出真正的笑容,只是礼貌而恰当的保持应有的表情,确保对方接收到他投射出去的部分,以此来控制别人对他的情绪反馈;
原来……
或许闻哲本身能通过言行举止来“传递”或者称之为“共感”所有的情绪。
谢藤陡然意识到,这恐怕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无可代替的部分。
13天以后——
“C4的威力,你知道的。我从那孩子手里抽走U盘的瞬间,就牵动了雷管,引爆了炸弹。”谢藤靠在闻哲颈边,艰难且缓慢地诉说,“我想,我应该算是一个讨喜的雇主,否则在场的四个保镖,安保助理,再加上医生,就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扑向我,也不会用他们的身体护住我。”
他和他们一起被埋在瓦砾下面,听着他们的心跳逐一消失,最后只剩下那个斯拉夫老头的心脏还在坚强的跳动。
缓慢,无序,越来越轻……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得救。
而他手里握着的U盘,却藏着另一个血腥的惨剧。
“你要看吗?”谢藤问。
第157章 苟且-3(下)
闻哲颔首,却不催促。
被埋在瓦砾下的窒息濒死体验对谢藤来说并不恐怖,因为他在岛上经历过类似的。但周围人的心跳逐一消失的过程,是他所陌生的真正能影响他的部分,让他染上了经常靠在闻哲怀里,倾听心跳的“新习惯”。而他一共问了两次的“你要看吗”,也让这句话本身不像是在提问,反而是一种排斥。
“如果你愿意的话,”闻哲拍抚着对方的背,保留了一些余地,“但是没必要勉强。”
随着他的动作,谢藤逐渐放松了怀抱,几分钟后终于放开了闻哲。
可他没有去拿U盘或者其他播放设备,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虽然期待却又谨慎不前的矛盾眼神。闻哲想。就像让他走,同时也希望他能留下。无时无刻且无处不在的矛盾,混乱得连谢藤本身都无法看透,只能判断或选择其一来付诸行动。
一个不言即明的问题:如果既没有交换条件,也没有纵容和怜悯,他还会愿意给予吗?
虽然闻哲比之前花了更多的时间,可谢藤会提问本身就已经是罕有的进步,而相比无度渴求身体上的快感,这样才意味着重新靠近。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吗?”闻哲朝对方伸出手。
谢藤一愣:“什么?”
“疯狂没什么不对,放纵也是。只要不危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闻哲说到途中就用手掌托起对方的颚侧,手指则虚捂住对方的耳朵,跪直身躯,略微俯视对方,缓慢地凑近对方,停在离对方极近的位置,就是不吻对方。
谢藤按住对方的后腰和后颈,试图迫使对方与自己接吻,可惜刚碰到嘴唇就被闻哲拉开距离。
谢藤没有因为这种吊胃口的撩拨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相比主动的引诱与蛮横的索要,他的确更希望这种似是而非的掌控。
“你果然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
“现在你该说什么?”闻哲看着对方。
“我想要你。”话语自然而然地谢藤喉咙里滑出来,“我想抱你,我想要你回吻我……”
闻哲放松了固定对方的力道……
……
身体上的懒惫再一次困住了闻哲,但他没有睡着。
谢藤窝在闻哲颈间,抚摸着对方的后腰,不断发出细小却满足的咕哝。直到闻哲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他才逐渐平息下来,放开对方的腰,翻身下床,从地上捞起一个经过改装的平板,用指纹与虹膜解除锁定,调出被隐藏的视频存储文件夹后,就把平板递给了闻哲。
谢藤重重地在闻哲背后躺下,双臂绕过闻哲身躯,手掌停在他的小腹上来回抚摸,下颚则支在对方的肩膀上偶尔会啃咬或吮吻。
闻哲花了些时间才明白这些粘滞的小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就像一对热恋中的人,一人沉溺于缠绵,另一人却执着于共同欣赏一部寡淡的爱情电影。谢藤一人分饰两角,闻哲只是他怀里为他提供温暖、为他纾解依存症的玩具熊,死去的人似乎也与他毫不相干。
闻哲抬手挥开了谢藤的胳膊,在对方疑惑地注视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无论谢藤发出多么不满的声音,依旧不允许他靠近,拒绝的态度明显。
“别这样……”谢藤试图靠近,却被一掌挥开。相比彼此拉锯与争夺,几日来逐渐习以为常温存陡然消失更让他束手无策。
小施惩罚过后,闻哲才看向对方。
“你是人,不是动物。”他说。
谢藤愣住。
“我也是人,不是你的玩具。”闻哲说,“既然都是人,就用人和人的方式沟通。别擅自在脑袋里演些无聊的独角戏来自我满足,跟那些装模作样的话一样恶心,明白了吗?”
谢藤不自觉颔首。
又像在训狗了,闻哲压下心底的烦躁,把手伸向对方:“过来。”
谢藤依言靠近。
“抱着我。”闻哲说。
谢藤重新从后部拥住对方。
“舒服一点的姿势……我说单纯的拥抱,你的嘴巴给我安分点。”
谢藤发出“哼”声,被对方单手按住脑袋一通乱揉,终于安分下来,不再闹了。
折腾了那么久,闻哲这才得空去看手里的平板上。
隐藏的文件夹里还有子文件夹,不同的子文件夹依次按照时间和无法辨别的缩写来编号。
最早一个是四个月前。第二也是。
闻哲无法揣度第一个里内容,但第二个有“LR”名字的缩写,因该是跟车祸相关的视频。
至于剩下的那些,除了日期,他都无从分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逐个看过去。
“文件太多了。”闻哲干脆问,“告诉我应该看哪一个?就是U盘那段。”
“这里。”谢藤把下颚支在闻哲的肩膀上,胳膊从后者腰侧伸出,点开了其中一个。
装在U盘里的是一段或者说是根据灯光、背景音和环境角度等因素,剪辑分析成多个的监控视频。
内容只有一个——拷问。
有充斥着尖叫和白炽灯的狭窄禁闭室;有被绑在椅子上电击;有被几个人不停殴打;有在不致命的位置上割开伤口,再丢进水池中的缓慢放血……经历过这些拷问的人,毫无例外只能从死亡中获得解脱。
跟普通人想象的一针吐真剂就能听到所有真相不同,那同时也是损坏大脑的化学药品,如果需要长期套取大量信息,根本不能用。传统的拷问反而是常态。
那个热情的、英语口音像“滚落的小石子”的南欧人,竟然跟那副活泼的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同,他会因疼痛而尖叫求饶,却在成功欺骗对方停止酷刑后,再度闭上嘴,或者说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直至死亡都坚强且骄傲。
“他们电击前还会先把人淋湿,”闻哲说,“这种手法相当专业,肯定不是帮派背景的人,而是具有官方性质。”
“跟医生的评价一样。”谢藤没有看屏幕,嘴唇贴着闻哲的背,又开始沿着肩胛骨的轮廓轻吻。
“我以为你跟他们好歹是共生关系,”闻哲这次没有制止他,“还是说不是全部,只是其中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