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269)
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更为不动声色。
“爸爸跟妈妈说:那孩子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一切。如果失控,我们就会最先遭殃。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困住他心底的那头野兽。就算困住,也早晚会让它逃出来,去四处伤害别人,不如答应把他送过去。
“妈妈说:那是一座充满恶魔的岛,如果那孩子也变成了恶魔,肯定比野兽还可怕,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爸爸说:那些人应该有特殊的办法约束他。至少也能给他戴上枷锁,让他无法伤害周围的人。”
闻哲听到途中就已经整个僵住了,抚摸对方后背的动作也是同样。
“我听见了那些,当然就知道应该如何自处了。”谢藤说,“毕竟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有足够的能力来为自己披上伪装,让自己变得讨喜。而不是把自己的本性强加于旁人。不讨喜的疯癫,只是单纯的愚蠢。”
他在岛上被彻底的训练了,但没有人教会他其他的部分:普通人类应该如何的部分。
他因而学会了享受被控制的过程。
闻哲本以为自己能引导对方,至少能让其不沉溺于享受被控制的感觉。但真正主导一切的,却是对方早已经自行学会的部分:享受反抗的过程。
“但是,普通人不会如此。明白吗?”谢藤松开手臂,拉开彼此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快乐就是单纯的快乐,痛苦和快感也一样。他们不会永远不知疲惫,不知痛苦,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我却恰好相反,所以我成为了这种……”
“不对。”闻哲终于打断了对方,“至少不应该由你的父母或者其他人来评判。”
闻哲捧住谢藤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总有一些人,喜欢以莫名其妙的浪漫思维去美化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残渣,甚至会把死亡杜撰成获得幸福的共生途径,更不用说那些习惯于把心理变态者的起始点归咎于童年、归咎于成长经历等的可笑的犯罪心理学分析者们。
“其实都不是。
“什么性格塑造,什么环境影响,什么原生家庭,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只是为了逃避责任所杜撰出来的东西。
“你早就明白这些,也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些。
“一个人究竟会如何,会成长得如何,会长成什么,获得怎样的成就,其实都是自己每一次选择所决定的结果,没有谁有立场责怪任何外部的人或事。
“与之相应的是,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不该由旁人来评判。哪怕是你的父母都不行。
“只有你自己才有资格评判自己。”
※
深蓝色的丝绒从天幕落下,泰晤士河的水面上倒影出被灯光照亮的模糊的伦敦塔桥轮廓,桥的本体却以更加明亮清晰的方式伫立在水上,连接着河岸两侧的所有地标建筑,勾勒出一个藉由贵族战争、海上私掠、工业革命以及离岸平衡手段起家的古老帝国的余晖……不,其实连余晖都已消失,只剩灰烬。
作者有话说:
这个“国家”是管家脑子里的国家概念,是西方学术理论体系下的国家。某些人不要自己把东西方理论混为一谈还要来给我扣帽子啊_(:з」∠)_
第235章 视实-6(V)2合1
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站在泰晤士河畔,冷漠地注视着那片耀眼的“灰烬”。无论是他的肤色,还是绷成一条直线的上唇,都在佐证他是个典型的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实事。无论他出现在英格兰岛上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他的祖国。
熟悉。陌生。无趣。
他印象里只有冗长的阴雨、转瞬即逝的夏天、难吃且单一的菜品、总是混合着咸味的甜食以及他唯一喜欢的加了肉桂棒的红茶。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但深刻在骨子里的冷漠与教条,让他编不出像样的感慨,也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浪费时间去伪装。毕竟现代国家的概念出现得相当晚,祖国这个概念也是同样。在没有文化归属认同的前提下,国籍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是多么特殊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些人的热爱,另一些人的憎恶以及余下极一小部分人随时能更换掉的东西。
他虽然并不在以上三种之列,却从骨子里漠视这个最早出现在世界上的帝国。
帝国贵族会想方设法让它变得强大,帝国资本会利用它来为自己牟利,而帝国臣民的归属感却只源于帝国的强大以及所能谋取的个人利益。
既然作为臣民出生时,这个帝国就已经彻底衰落,他心底自然不会有归属感可言。
尤其在看过了亚马逊和苏必利尔的壮阔后,只会觉得眼前这条标志性的河简直有些可怜,难免在心下自嘲这个不依靠其他地区的战乱就无法繁荣的国家,在其衰败后就只剩下吹嘘出来的辉煌,还有苟且在英格兰这半个小岛的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与生俱来的渺小。
水面折射的光,突然让他想起了一段并不久远的往事……
……
“你讨厌我的外祖母,也讨厌你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对我外祖母和妈妈付出了忠诚。你尤其讨厌我,更不想照顾我。只是你并非单纯出于情绪的原因才讨厌我们,不是吗?”
初学浮潜的男孩上手很快,轻松地漂浮在水面上,调整小号浮潜镜的动作相当认真,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
“医生的孩子是医生,律师的孩子是律师,工程师的孩子是蓝领,老师的孩子是教育工作者,金融家的孩子永远会成为下一个相关从业者……”
男孩弯着嘴角看着教自己浮潜的人,琥珀色眼底暗藏的灰蓝像海水一样,仿佛能蛊惑人心。
“你原本并不讨厌为贵族工作。只是当你意识到自己无论多么有钱,无论付出多少努力,获得怎样的成就,依旧不可能成为贵族。”
成年人沉默地盯着对方,脸色相当难看。
“你的表情有点可怕。你可别忘记医生就在岸边。”男孩抬手朝岸边高大的斯拉夫中年人挥了挥手,得到回应后才继续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你讨厌的是英国已经固化的社会模式。我也是。我们可以试着合作,做些有趣的改变。”
“合作?”顾虑到岸上的人,对方勉强忍住没有把男孩的脑袋按进水里,却忍不住开口讽刺,“你只是个自大的小鬼,大言不惭恐怕已经是你最大的能耐了,还说什么有趣的改变?这是黑色幽默,还是奇怪的自信?不如考虑去说脱口秀?”
男孩耐心地等对方嘲讽完,毫无被激怒的迹象。
“你要真的不在乎这些,至多就是一笑置之,没有必要用尖酸刻薄的词汇来嘲讽我。”男孩说。
“……”
“反正你对现状已经彻底绝望了,不如试试我的方法,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帮你摧毁阶层壁垒呢?”
……
于是他同意了。
毕竟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的确不会有任何损失。
盎撒人边想边用手机编辑了“准备”这个单词,随即通过社交软件群发,很快收到了回复,于是他编辑了第二条消息:欧元。
现在就看这座离岸金融中心如何发挥作用了。
※
闻哲一眼就从那些屏幕里认出了那块有伦敦塔桥的画面,随即认出了桥的另一端那片只有1.12平方英里区域的国际金融城。
其坐落在与华尔街相对应的地球彼端,是仅次于华尔街的五大金融中心之一。而在金融中心的附近,靠近集运码头的那一侧,坐落着占据了全世界90%的总份额、专门为全球国际大型航运船舶提供远洋运输保险的保险公司集中地。
任何航运公司的船只,如果在出航前还没有得到这里的保险公司所提供的担保服务,尤其是天然气与石油的巨型运输船,那么全世界的任何一个港口都会考虑到万一发生意外事故所导致的巨额损失问题,不会允许该船只靠近或停泊入港。
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阿拉斯加遭遇袭击后,北美地区各大港口也陆续遭到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