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219)
对方依旧不出声却更大弧度地摇头。
谢藤突然一改方才的态度,大喝一声:“记住了吗?”
对方蓦地向后瑟缩,而后不止没有开口,还像疯了一样摇头。
“真是意外,”确定口头恐吓无效后,谢藤漫不经心的说出了半句话,接着就毫无预警地踩住对方的一边脚掌,连同还没拔出去的铁钩一起用力碾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回答问题?是因为我的方式太温柔了……?”
闻哲这次没有动手阻止,只是叫住了他:“可能只是因为教授还在这里他才不能开口。”
谢藤头也不回道:“你把教授带走……”
“如果你只是想通过折磨谁来取乐完全可以换个时间和地点。”既然委婉的劝阻对方听不懂,闻哲只能直接打断,“或者,他可能并不认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因而根本无从谈起。”
闻哲说到途中,谢藤就陡然凑近了前者。
“如果你不同意我的看法,”闻哲平静地与其对视,“可以当我没有说过。”
“你如果有什么赋有创意的建议,”谢藤问,“或者你等的就是我愿意提问的这一刻,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闻哲没有否认:“有简单且有效的而且不需要那么麻烦。”
“你再度成功的激起了我产生好奇心。”谢藤说。
“船上不是有白糖吗?”闻哲反问。
谢藤不解:“用来做什么?”
“足量的白糖与水,或者蜂蜜与水,不需要成瘾性的糖浆,用最普通的糖即可,外加一只漏斗。”闻哲如同谈论天气,“大概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调出几大桶足够甜的液体,然后把它们全都灌进他的嘴巴里。等糖分在人体里累积到一定量,人就会逐渐却彻底的放松下来,陷入一种近乎于酒醉的状态,会把任何不起眼的事情孜孜不倦地反复提及,到时候无论是你想知道的,还是意料之外的事,都可以问。你只需要就像闲聊一样提问,即可获得他不愿意提及地部分。”
谢藤暂时失去言语能力。
“当然,这也能一定程度上满足你的施虐欲,”闻哲说,“因为那些灌入他胃袋里的大量的糖,不用多久就会让他出现乏力和恶心的症状。等到他出现呕吐、口干等缺水症状出现,距离强烈的腹痛也就不太远了。”
谢藤沉默地盯着闻哲。
“人可能对化学药剂有抗性,但绝对不可能对糖有抗性,因而糖永远能促进人的大脑分泌出足够愉快的激素,人一旦感觉到愉快,意志力就不会那么坚不可摧了。”闻哲说。
毕竟他虽然喜欢把清晨花圃里最鲜艳的那朵花剪下,将它放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上,在它枯萎后毫不留情地扔掉。但面前的并非是一朵花,他根本不打算施舍分毫的怜悯。
“一旦身体出现酮症酸中毒,就会陷入一种缓慢且痛苦的死亡过程。除非有足量的胰岛素。但这里显然没有这种储备,不过大脑分泌的足量激素,已经足够他支撑到说完临终遗言了。”
谢藤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
“怎么?”闻哲看着对方。
“我误会了你。”谢藤说。
“现在误会解除了?”闻哲语气笃定。
“是的。”谢藤颔首。
——对方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但他维系善良,因而更能毫不留情地解决与其无关的人。
一个不像是人类的危险存在。
跟他当初所感觉到的一样,对他来说就是极度危险却更加吸引他的存在。
他想……
突然之间,他又开始思考了,于是他也突然恢复了“正常”。
……
“情况就是这样。”
闻哲和谢藤用英语还原了刚才的情况,默契地分别隐去了一部分说辞,当然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摆上台面。
“这样算是满足教授的好奇心了吗?”谢藤问。
教授颔首,却没有执着于上一个话题,而是分别为二人给出了奇怪评价。
“你的手段非常有趣。”他先看着闻哲说,随后又转向谢藤道,“你也彻底出乎了我的意料。”
“既然你对我们的回答比较满意,”谢藤趁机问,“我也想好奇教授你。”
“我?”教授疑惑。
“是的。”谢藤说,“彼此都相互了解才是公平的盟友关系。”
“我以为你们东方人并不信仰虚无缥缈的公平,”教授疑惑,“只注重持续平稳向好的目标。”
“中庸。”闻哲突然介入对话。
教授和谢藤看向闻哲。
“应该用这个词。”闻哲说,“而‘非平稳向好的目标’这种普通又冗长的词句。”
“在西方语境下,中庸是个贬义词。”教授说。
“我不是西方人。”闻哲微微眯起眼,露出特殊的笑容。
“我也不是,”谢藤突然开口,“没有必要遵循你们的褒贬标准来定义自己。”
教授暂时沉默下来,盯着谢藤的眼睛,试图寻找什么,片刻后就转向了栏杆外的海面。
眼神有些像秋,闻哲想,教授可能亲历过战争。
“虽然安东尼肯定不是我的真名,但你们知道我的称呼为什么是教授吗?”
教授突然抛出问题,接着又抛出回答。
“因为我以前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教授。”
实话——闻哲和谢藤几乎同时揣度出相同的看法。
他们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实话,即便是在没有任何佐证的前提下,随着真实而来的沉重与血腥也就成为了必然的感受。
“我原本的家族生意做得不差,也算是上流圈子里的一份子。我的人生过去没有不顺遂,后来也没有。只是有的时候意外会突然降临。”
教授看向谢藤,眼神意有所指。
“两伊战争发生时,互联网媒体还不存在,很多血腥的数据与资料都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只会沉睡在资料仓库里。我有幸,或者说,我不幸因为猎奇心理,从而接触到了其中一部分。
“就现代战争而言,能与之媲美的,恐怕只有巴尔干了。
“可二者也有本质区别:巴尔干的仇恨是炽烈的,战争本身却是死寂的,如同被投进高压熔炉,寂静而缓慢的融化;两伊本身就是一场火焰,狂热地焚毁了一切,小范围的烈度几乎可以与‘凡尔登绞肉机’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说:
不偏谓之中,不易谓之庸
第200章 消弭-5(XI)
“教授你看起来不像是亲历过两伊战争的年纪。”闻哲表露出适度的不解。
“尤其是作为技术官僚,而非18岁就上战场的大头兵。”谢藤看法相同,“就算是天才,你的年龄对不上。”
“海湾战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闻哲说。
“的确没有亲历。”教授颔首,“我那时候只是个叛逆期的青少年,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或者在学校里听同学们夸夸其谈的互相吹嘘,已经是我所能接触到的最趣的东西了。可是,很多事情其实已经在我们未成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即便当时的我们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那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它依旧会自行浮现在我们灵魂深处,驱策我们做出选择。不是吗?”
教授因此很早就对人性的下限和上限都产生了无法磨灭的庞大好奇心。
“好奇心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一种好东西。”教授说,“可它就像人的其他本能一样,是人无法抗拒也无法剔除的弱点。”
又一个把弱点摆上台面的人,闻哲想,就像谢藤一样。这样的人相比一般人更难被周遭动摇,卸下防备的处事方式让他们近乎无懈可击。
“于是,我在中学就决定了自己未来会选择的专业。”
心理或精神相关的学科,闻哲想,甚至可能是神经相关的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