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191)
盎撒人盯着闻哲举止与表情,等待他表露出愤怒或不满的情绪,可惜都没有。闻哲非但没有恼怒,还安静地回视他。
他无法拆穿闻哲无懈可击的伪装,也没有就此作罢。
当一段对话从开始阶段就各怀目的时,就注定它很难按照常规的方式进行下去了。
“你太不可思议了。”盎撒人放弃不切实际的语言陷阱,再度将话题推回原处,“抛开能成功赢得包括我在内的休身边的所有人的信任不谈,单凭你对待大家的独特方式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更不用说你能往来于过去和现在……很难不让人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果然来了。闻哲并不惊讶。
“如果有可能……”盎撒人骤顿在此处,却并非想给闻哲回答的机会,而是不动声色底微调了自己站姿,将一只手置于身体能遮挡的那一侧,悄然覆上自己的左腰部。
“我非常希望你能自愿与我们共享这些。”
闻哲假装没有察觉到,安静地聆听着对方充满威胁意味的说辞,在对方介于讽刺和挑衅之间的语气里寻找到拙劣激将法的痕迹,随即选择了最佳的应对方式:沉默。
“在我印象里,你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闻哲的沉默以对让盎撒人瞬间变脸,摆出不知道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的面孔。
“你清楚的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徒劳提问。”闻哲抛出具有诱导性质的复合句式。
“为什么?”对方依旧没有善罢甘休,“难道你能撒谎,我却不能提问?还是说我必须给你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你编造新的谎言,继续欺骗我们?或者说,你以为只要休不过问也不在意,我和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
咄咄逼人的质问接二连三的出现,彻底暴露出对方本性里极端的一面。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会成为你们的敌人,那么答案是否定的。”闻哲静待对方说完才出声,“如果你以为通过一两句话就能把我塑造成你们的敌人,促使我舍弃掉理性,便于你实施暴力,那么我建议你换个更有效的方式,因为这样做只是在侮辱你自身的智慧。”
这是闻哲唯一必须时刻避开的话题,确切的说是:彻底无视。
说来可笑,理由从来不是提及就会“违规被罚”或者“影响时空与历史”等。而是现阶段的人们对时空的认知,就像是大航海时代还没有开始前对地球的认知,无论东西方、无论是谁或无论是否相信,都无法证明自己脚下的地面就是巨大的球体,因而让一切都沦为了“疯子的臆想”。
“看来你没办法明白回到过去和改变过去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盎撒人置若罔闻地继续道,“其实不用多远,只要四个月前……”
“我之前的许诺依旧有效。”闻哲打断对方,“如果你要拒绝,那将是你的损失。至于其他——我给你另一个建议,别太激动,尽可能稳住你覆在自己左腰上的手。别轻举妄动。”
盎撒人动作一滞。
“当然,”闻哲抬起手,展示自己腕上的“金属镯”,“你最好在心底祈祷自己跟休一样,拥有这四个小玩意的使用权限,或者能在这个距离内有足够快的反应速度直接掏枪爆头。就算是电击枪也是同样。”
——否则就不是他的对手。
盎撒人并不愚蠢,自然能解读出闻哲的言下之意。
“如非必要,我也不想用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闻哲继续道,“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保证,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获得我的保证。”
“什么保证?”盎撒人一愣。
闻哲说:“我可以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保证并非不……”盎撒人没能说完就被打断。
“你是不是忽略了他的重要性?”闻哲反问。
“谁?”对方问。
“那我换一种说法。”闻哲说,“从你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因为休,我还有再度出现的必要吗?”
——答案是否定的。
盎撒人沉默了。
闻哲安静地盯着对方,预估接下来有可能会面对的任何提问。
或许是自己的假身份为何如此无懈可击,或许是对方的父母是否能复活,甚至其他什么都有可能。
像对方这种谨慎的人的思维方式其实远一般的人要迂回得多,闻哲也很难完全揣度。
盎撒人短暂思忖后得出答案,放下了覆在左腰上的手。
闻哲知道对方接受了自己的说辞,随即不再展露攻击性。
剑拔弩张氛围登时散去,盎撒人再开口时态度骤变,不止改变了话题,还恢复了礼貌的用词:“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看肩膀?虽然我不是专业的。”
“不介意。”闻哲配合的在床边坐下,方便对方查看。
“伤口有些深,周围也肿起来了。”盎撒人很快说出结论,“虽然他身体健康,不过消个毒会比较好。稍等片刻。我去拿医用消毒水。”
“谢谢。”闻哲道谢。
门开启又关上,闻哲知道自己处理好了一个难缠的人,接下来该是另外一个了。
他无声起身,同样无声地走向浴室,毫无预警地拉开门。
谢藤没有忘记打开花洒,却站在紧贴着门的位置。
他迎面对上闻哲的脸,但显得并不惊慌。
“偷听是我的新爱好。”既然已经被抓了现行,他也没必要假装。
闻哲心下叹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说过我自己能处理好。”
“只是好奇你的处理方式。”谢藤抓住对方的手腕。
“你准备给我打几分?”闻哲没有抽回手。
“简单有效方面是满分,不近人情方面也是同样。”
“……”
闻哲哑然半舜,急着笑着摇头。
他正准备抽回手,谢藤却把他拽过去,凑进他左肩的伤口。
这次不是咬,而是亲吻。
“你愿意的话,下次可以咬回来?”谢藤贴着对方的耳郭说。
闻哲一脚把他踹向花洒。
谢藤真的开始洗澡时,盎撒人也回来了。
他用消毒水浸透折起的多层消毒绷带,绕着齿痕边缘按压一圈,确定闻哲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才用力覆上出血的位置按压。
闻哲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如此,被这种意料外的报复行径害得“嘶”出声来。
“你怎么跟那个小女孩一样幼稚?”闻哲抬眼睨向对方。
这个盎撒人跟表面粗暴内心却十分温柔的医生恰好相反,根本就是个表面冷静,实则既精明又小气的人。
“这只是在提醒你,”盎撒人说,“即便表现出足够的礼貌态度就可以有效的自我保护,但你依旧需要时刻防备别人。”
“谢谢。但你的提醒方式非常糟糕。”闻哲礼貌的表示,同时警惕对方抛出下一个充满陷阱的提问或小心眼的报复行径。
可惜都没有。或者说没来得及,谢藤就走出了浴室。
“很严重吗?”他径直走向闻哲,“不如我来……”
他的指尖都没能碰到闻哲,就被后者一掌拍在手背上。
“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闻哲特意换回盎撒人听不懂的中文,表示:“你先把衣服穿好,顺便学会克制一下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独占欲。”
谢藤:“……”
穿衣服是用手,当然不能堵住谢藤的嘴。
他不满道:“你这根本就是在迁怒……”
“罪魁祸首没有立场使用迁怒这个词。”闻哲无情地打断。
谢藤哑然后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得出结论:“你的起床气变严重了。”
闻哲:“……”
他们几句话间,已经足够盎撒人完成消毒工作。
他撕下几截医用防水胶布,帮闻哲封住伤口,这才看向谢藤,给出毫不留情的评价:“你这与其说是性爱,不如说是单方面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