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犬的狂热(91)
很大的牙齿咬磨声,连带桌上那只攥得发抖的拳头一同发出关节响动,桌子猛地向上一动,似要被掀,被邱然一巴掌迅速拍住:“我桌子弟弟。”
“……”
对方动作飞快地起身开始收拾包,说不行,他要去万嘉住。
“你确定要跟你哥还有你小嫂子一起?”邱然有些诧异。
停下片刻,段文涛扭过头:“麻烦重说一遍,往回倒。”
“你确定要跟,”邱然对此十分配合,还特意放慢语速:“你哥,还有你小嫂子——”
“停!”
手指做出摁暂停键的样子,就这里。
不仅仅是穿进同性的世界,还是老少配到如此牛掰的地步,段文涛抱着他的双肩背包惊呆了。
身后,邱然端起桌上的脏碗盘,刚想对此耸耸肩给一下态度,一只手按到了他的肩头。
他顺着这只大爪子,看到那张天真无邪,笑得露出粉色小舌根的脸:“然然哥~~~”
“……不好意思,”邱然迅速一个收肩,迈开步向厨房走:“我跟你不熟。”
衣角被捏,段文涛像个身后的小尾巴,全程揪着他:“你就陪我壮壮胆嘛,万嘉离医院又近,交通还方便,下桥就是。”
邱然洗碗:“……”
“一日三餐有人做,加班多晚回来都有香喷喷的热饭,滋溜滋溜……”
邱然擦碗:“……”
“我哥做饭可好吃了,吃一口回味无穷。”
邱然抽人:“会被打死啊,滚。”
**
额头抵着这个人肩膀会吸入太多的松木香,发觉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
这种极具催眠效果的味道让边野眼尾总是湿湿的,他克制着不再打哈欠——老是这样会给对方制造一种错觉,好像在沙发上靠着一起看电影是件多么无趣的事。
从再次住进万嘉他就失眠严重,有试过楼上两个卧室和客厅沙发,哪怕满鼻腔都是洗涤过后薰衣草混合男人身上松木的味道,都只能睁眼到天亮,只有睡地下室的床,被卫凛冬抱着时才能断断续续睡上一些。
地下室的床小,两人睡很容易擦枪走火,边野有感觉卫凛冬会比以前起.性更快。
有时候,刚抱上来鼻息就浓了,时间还持久,一夜反复多次,在急促厚重的喘声,床板木头咯吱作响的暧昧声,以及自己鼓噪紊乱的心跳声中,边野似睡非睡地将嘴唇贴在男人滚烫的颈部,感受那下面血管的温热和跳动的脉搏。
他是爱死了这样的夜,但也清楚地明白对卫凛冬的瘾症没有一点好处。
后来,他会装得自己睡很沉,把枕头搂得像要齐腰断成两截,四肢占据整张床,又或者把头深深扎入被中,在枕头上睡得七扭八歪,总会在某个时候,床垫会有下陷的感觉,静静仔细听,会有平稳的呼吸声。
他在被中睁开眼,黑暗中想象着卫凛冬看他的样子。
床再次一动,当那份承受着的重量徒然消失,无论他想出多少种自我安慰的理由,都还是会感到空落落的,好像卫凛冬从他小小地下室走出的那一刻,心上的一块就被一并带走了。
……
“昨晚没睡好?”从边野不自主地把脑袋搭到自己肩头,卫凛冬就看出来了,或者说他从来不认为男孩有睡好觉:“我看你睡得挺熟。”
像是还未清醒,边野咕哝着:“……还行。”
“脑袋都掉到枕头底下了。”
“嗯,我睡可好,”边野似乎猛然间意识回笼,他飞快擦着嘴角睡出来的唾液,同时发现卫凛冬衬衣上一块口水深渍,他佯装着扭动脖子:“都落枕了。”
卫凛冬看着他,手搭在他后颈:“那我给你捏捏。”
没有睡姿不良,压根就没有睡,完好的脖子禁不住一个热爱习武且学过推拿,熟知周身穴位大夫的手——边野吓得破天荒地主动破戒,亲在卫凛冬嘴角。
知道露馅了,男孩讨好,抱着男人脖子问要不要晚上一起睡。
“那你就更睡不了。”
卫凛冬按下暂停,问:“电影不好看?”
他特意选了一个节奏拉满,从头打到尾的大片。
“是光线太暗的缘故?”
似乎很介意,卫凛冬的话变多。
这怎么可能呢,虽然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拉帘是会将这个房子拖入昏暗,像是用笔刷将室内调出一层浓色,也就仅仅如此而已,一点也没有所谓,在边野眼中,只要有卫凛冬的地方就是亮的,暖的。
他摇摇头:“电影我看过。”
撒谎了,他就是困。
因为恰好说起,他抬眼去看客厅的窗帘,下一秒,眼睛挪不动了——
一缕敞开的,由上至下变大的窗帘缝隙。
他愕然地看着透进来的久违阳光。
被陌生眼睛监视盯看,没人可以不厌恶,拉帘太正常了,不对的是为什么会有被动过的迹象,就在这时,门铃乍起。
边野看着卫凛冬走去开门。
他起身,把薄毯随手一扔,来到窗边,从拉开的窗帘往外看——
正对的是一辆黑车,膜很厚,挡风玻璃反着一层油亮光感。
同一时间,卫凛冬从猫眼看到门外被拉得变形,有些滑稽的两张脸,一个笑得灿烂,一个低头不语。
拉开门,他问:“干嘛?”
段文涛高调地张开手臂,朝他哥笑得小眼眯眯:“SUPRISE,我俩把门钥匙弄丢了,过来住——”
砰,门重重撞上。
**
镜头前,万嘉最为僻静的这个地方掀起一阵阵聒噪,楼前,三人站在小院子外。
一个大着嗓门不断说话,制造百分之九十的分贝;另一个偶尔帮腔,大多点头;他俩针对的那一个沉默不语,脸色一言难尽。
透光的树影在三人身上留下斑驳不一的圆弧光点,一阵风吹过,院前的晾衣绳不住摇动,床单将他们遮蔽。
……
“啧,还挡着了!”按停,视频录到这里,这人划开截取好的另一段,拿给后座的人看:“毅哥,传么?”
画面上,两人靠着窝在沙发中。
窗帘共分两层,内外料质有别,临窗较厚,遮阳避雨透不进光,里面是薄纱,纯白色,被打开的一角只在外层,白纱始终垂落,男孩就在这样一种朦胧模糊的镜头下,半提上身与男人贴靠,随后,分开。
凭良心讲,这比‘完全看不到’在视觉效果上没差,却是这些天可以拍到最有实质内容的东西,天天盯着这窗帘和窗户框子,熬鹰一样,简直乏味至极。
接过来,向毅指缝夹着烟,随意地划着这些剪成段的东西,听到大毛在前面嚷嚷:
“我可是深刻感受了一把狗仔队的艰辛,这他妈是人干活么?!天天把自己塞进这不点的车里,举个望远镜看看看,憋得爷我都能升天!你瞧我这手抖得……快快快给我拿块糖,低血糖低血糖了。”说着直捅旁边副驾,被甩了一脸大白兔奶糖。
“哥,”副驾的阿超后仰,叫了声向毅:“这么多天那破帘子捂得严严实实,怎么就会开条缝呢……你瞅瞅我手机上拍的那些,谁动过那帘子?”
向毅在屏上一下下点着,嘬了口烟,他们租下小区的一栋房子和停车位,位置不远,就在对面,得到的命令是围而不攻。
他是真耗得牙根痒痒,过来得不很频繁,不过只要他在,就不避讳地落下车窗,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在车外,倚着车看风景似的,随意看看那扇窗。
此时,他从车下来,砰的一下甩上门。
确实,这条窗帘缝开得有些问题。
打从一开始,边慎修就没想把这场监视藏于暗处,他就是要大张旗鼓地令对方感受到窒息性的压迫感,不过一场交锋下来,房子里的那一边一点不逊色,还给下了——
战书。
对,这就是一封战书,仿佛在跟他们宣告:来啊,我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