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犬的狂热(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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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最热闹的就是地下车库,人流量很大。
不知怎么搞的总是有人挤到他俩之间,边野拽不上袖口,又摸不着卫凛冬的衣服,目光中那具行走在前面的背影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遮得快看不见了……边野脚步变得急躁,鞋底踩在水泥地发出急促的啪啪声。
忽然,手背突然一片温热,进而,整只手全是——
几根手指贴着他手掌,然后握住。
是怎样一种感觉其实很模糊,大概第一次实现愿望脑袋就是泛空的,边野感到自己四肢僵得无法行动,是牵手没错,却有种被卫凛冬拖着,脚底都能磨出火星的惊吓错觉。
边野强迫自己恢复正常,踉跄了两步,随后低下头,默默地跟着卫凛冬走。
地库随着车一辆辆开出,人潮褪去,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边野的心不断往下沉,他不想地库变空荡,那样的话,就没有理由再牵卫凛冬的手了……
手不可避免地发潮发热,越珍惜攥得就越紧,满手滑腻的汗,没有人愿意牵这么难受的一只手。
你放开点,让它透透气,听话,这样人家太不舒服了,你听话行吗……边野不断训斥自己,并同时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下一秒就不要他了,他的手会被扔掉,再也不会牵过来,不会碰他的……
“你别住我地下室了。”
带着些许回音的空旷地库有一种空灵感,边野怔怔地抬起头。
男人的后背,看着格外冷硬。
“搬走吧。”
手指猛地一蜷,冰凉极了。
作者有话说:
除了小野子,还有谁不知道这不是第一次牵小手手了?
第47章
手,从掌心滑脱。
边野将胳膊慢慢垂下,贴于裤边,他‘哦’了一声,继续低头走。
从幸福的‘牵手’强行拉扯,让精神出逃得厉害,边野如同一具没有魂魄的肉身,惯性地动着。
他没发现卫凛冬早就止步,自己还擦身绕过了他,等他有所察觉时已经被按在停车场一处供电房后,砖墙硬而冷,后背猛地抽动了下,边野抬起脸,头顶是卫凛冬淹没过来的影子。
医院地库有两层,最下面这层有部分地区在施工,这样的地方大多缺乏光线,照明工具粗糙又原始,就在他们正后方,一盏昏黄小灯一摇一摆,整个世界都为之晃动不已。
边野仰头,看着明暗交替下的卫凛冬。
男人撑着墙,把他辖制于墙和身体之间,猝不及防地,灼热的手掌贴向他耳根,从耳根攀至后颈,边野感到发根被扯得厉害,头皮一阵酸麻,跟着他就重喘了,脚趾不受控制地在鞋里蜷缩,把牙关咬出细微响声。
——脸被轻扇了一下。
这是卫凛冬惯常吸引他注意力的举动,强硬又充满压迫感。
“你在想什么边野?”
没吭声,不是不想回答,是……没准备好,他要把声带中的喘清理干净。
“说。”
颌骨被捏,整张脸在卫凛冬手中抬高,边野将牙齿更加用力咬合——近期卫凛冬的动作总是很重,很野,撩拨他的神经。
边野极力压制呼吸,小声开口说:“您不想我再住下去……您,不要我了。”
这么说其实不好,好像他是卫凛冬的什么私有物,被主人抛弃,但事实上不是的,他们没有任何非正常的关系,硬是要扯,那就是租户和房东,还是个从没付过房费的穷酸二皮脸。
可话就偏偏这样不受控制地说出来,边野垂眼看着挟制他颌骨上那只手的虎口,眼皮都不敢掀一下。
根本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他不过就是被好心收留,非议或是定义一份善举的时间长度是毫无道理的,随时收回地下室的使用权再正常不过了。
他应该说声谢谢的,还要很深地鞠个躬,边野挣开卫凛冬的手,勉力扯动嘴角,想笑出来,却又怕露出马脚,于是马上弓背下腰,说:“谢——”
“我要把你弄走。”
肩膀仍然往下沉,卫凛冬一把将边野推直,意思是好好呆着。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边野怔怔地抬起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卫凛冬。
啪,一根烟在男人嘴边点燃。
卫凛冬含着,喷出大片稀薄烟气:“他看到我车牌了,你明白吗?”
边野眉头抽搐式地抖动。
对方把烟从嘴边掐出来,一手插兜,靠上身后一张破破烂烂,满是油漆斑迹的木桌边沿。
“车牌写的是我之前的房子,查牌照号也许会费点事,但也不是不可能,房子去年卖的,交税,过户,签协议……手续和步骤十分繁琐,这些东西上有没有填过万嘉这边的地址,我不确定,也想不起来。”
又是这样,一些不知在哪里,极其微小的东西不知怎地就暴露了,一旦有迹可循就会被死死咬住,边野始终想不明白他之前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而纠结这一点,现在已经毫无意义。
“不会的,”边野垂下眼:“他不会找到的。”
实在不愿卫凛冬触及那个人的事,一点点也不想,边野转身就走。
男人指缝飘着白烟,手一伸就把边野捞回来,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意外固执,没让卫凛冬抓牢,这人“啧”地一声,动用一侧大腿拦截边野。
肌肉绷紧,西裤下的腿分外结实,大腿内侧贴上边野身前,男孩似乎一下子慌乱起来,脚下打出磕绊,卫凛冬把烟叼进嘴,两手把人箍成一截木头,摆到双腿中央。
动作一气呵成,不存在任何挣扎的机会。
地下末层施工的停车场,小房后被隔离板圈起的狭窄空间,这里就像一个秘密基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小吊灯又晃了,在卫凛冬分开的双腿上打出明暗交织的光影。
边野眼皮下垂,用目光描摹着西裤绷紧的褶皱下那条腿的线条,然后一点点上移目光,从膝弯到胯下。
“嗯?”
边野抬起头,其实他有听到卫凛冬在对他说话,但神走得厉害,没入脑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显得很乖,静静的。
“我说,会找到的,”卫凛冬重复讲给男孩听:“你就被他找到了,不是吗?”
“万嘉不安全。”
刚刚回神又陷入怔愣,边野反应迟钝地把目光焦距到卫凛冬脸上。
那次工地风波后,卫凛冬只字未提,就好像他从没去过那个工地一样,他不提边野当然不会主动说。
查到万嘉就是早晚的事,这一点边野不做任何幻想,对他来讲,能够每日这么数着分钟过就很满足了,在卫凛冬身边多呆一秒都是他赚来的。
“他有一些地方口音,你也有,不过你跟他不一样,”卫凛冬掐下嘴边的烟,弹了弹灰:“我查过,江淮官话的地方语系尾音偏圆润的自东向西只有寐州以南那一带,我一句句做过对比,范围缩小到齐河沿岸的小栈村,那里——”
“有所孤儿院。”
不肖多言,边野那一双撑到极致的眼睛已经表露,这一点准确无误。
“你看,只要多下些功夫,没有什么是挖不出来的,”更何况那些享有更多社会资源的权贵阶层,卫凛冬需要先把边野拉到漩涡之外,他才能放手去解决这件事:“今天回去收拾你东西,我安排人接你,去文涛那里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就这两天的事。
很久,小房都是安静的。
边野看着卫凛冬,问:“您会来看我吗?”
“不会。”
这简直是个太蠢的问题——
既然是把他藏起来,又怎么会自己主动暴露,追到万嘉咬住卫凛冬,就会在很长一段根本无法估量的时间内对其进行监视,傻子都会这么做……也就是说,他要彻底断绝跟这个人的联系。
不可能的。
边野不说话,他偏过头,神情冷冷的,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