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西汉皇子升职记 上(99)
说实话,刘瑞在粗浅了解过墨家思想后,觉得他们能和千里之外的罗马人产生共鸣。只是罗马人的公平仅限于罗马人,这种双标在任何地方都是成立的。
讽刺的是,共和国制的罗马在辉煌后和禅让制一样迎来了帝制,并且都用神权来维护君权的合法性,以及他们从人民手里夺去平等的正当理由。
“墨家还是要敲打一下。”刘瑞在回去的车程上如此想到。
不然他们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
……
琼林宴的推迟与科举的诸多争议让上榜的学子们熬过了生命里最难的几天。
期间有等不及的子钱商人们想上门讨债,但是因为学生都在阳陵的驿站里,周围也是修建皇陵的劳役禁军。子钱商人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阳陵里造次,生怕被禁军直接砌进墓里。
至于有脑子灵活的去找随考的家属要债,试图挽回自己的损失。可是想到皇帝并未否定榜单,更是没有取消既定的琼林宴,所以他们哪敢对上榜学生的家属们非打即骂,用上那些狠辣手段。
要知道这些学子日后不是效忠于太子,就是去基层担任管理岗位。
子钱商人们虽有彻侯做靠山,但也需要底层官员一一配合,才能在这行干得红红火火。
最重要的是天子脚下,要是把人逼急了对方真会去上林苑或是丞相府外拦路告状。
关中以外的地区里要是有人说“小心我到皇帝那儿告你的状”只会彰显他的无助,但是在关中一带说出这话的人是正儿八经的威胁,并且还真的有人成功过。
“阿父,您都好几天没休息过,不如今日请假避避风头?”申屠嘉的次子瞧着阿父苍老颓废的面容,担忧道:“您也到了享福的年纪,就把这些令人头疼的事留给旁人吧?”
“为人臣者怎可推卸责任。”申屠嘉摇了摇头,苦笑道:“先帝既令不才的我为大汉丞相,那我就得尽职尽责到卸任的那天,才不会令老一辈的功臣因我蒙羞。”
说罢,申屠嘉的笑容愈发苦涩,直接戳破了儿子的幻想:“况且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以为我挑梁子不干了,皇帝和勋贵们就会善罢甘休吗?”
申屠嘉的次子申屠节沉默了会儿,不死心道:“陛下真要闹到这一步吗?就不能……”
申屠节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申屠嘉打断道:“陛下为何要退让一步?要求陛下开门后的是勋贵,闹起来的是有利益纠纷的各大学派。”
“陛下没做任何事就顺利拿到威胁勋贵的底牌,他又为何要放弃这一底牌,怜悯那些私下作祟的人。”申屠嘉瞧着天色已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申屠嘉指着逐渐亮起的尚冠里灯火,提醒道:“你记住,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而我这个没用的丞相,也得为他们的贪心付出代价。”
申屠节垂头丧气地服侍阿父换上正装,送其出门。
这次的朝会安静的像是西周末年的棺材。
沉闷,古怪。
不知何时烧来一股虚构的烽火。
埋没了站在这里的人,也埋没了闹到最后的真相,以及他们到底妥协了什么。
作为太子,刘瑞自然有权参加朝会。只是碍于刘启近日没有召见他,而作为科举的创办者既无力阻止勋贵们的走后门,自然没有分配利益的权利。所以当不少人的目光向他投来,试图用眼神问出个所以然时,刘瑞适时别过头,避开那些祈求的目光。
“行了,别像个丧家之犬般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中尉看不惯这些人的卑躬屈膝,嘲讽道:“之前越过太子让陛下和太后通融一二时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让太子出手了。”
听了这话,看向刘瑞的人又气又急,但又碍于周亚夫的特殊地位不敢在这个时候与之翻脸,而是憋着一股气道:“怕什么,我们是求陛下给我们走后门,难道陛下……”
那人似乎了解到什么,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附近的袁盎摇了摇头,缓缓道:“你是指望陛下认账?还是想要太后认账?”
“无论如何,太子在明面上都是纯洁无辜,公正清廉的。”
接替刘礼担任宗正之位的代顷王孙刘通挪了挪步子,假装自己没听到这些人的谈话。
“而这朝会不过是放饵的陛下与太子杀鸡儆猴,顺便收账。”袁盎说罢跟着司礼官的唱和声向上行礼。
刘启很喜欢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抛出一些不重要的话将低下的勋贵们折磨得心力交瘁时,突然说道:“丞相上议请求更改税收,希望精简种种赋税,并将其与田税合并,用以减轻黔首们的负担。”
刘启说罢还看了眼申屠嘉,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朕觉得丞相的提议很好,与太子商议后甚为欣喜,打算在关中尝试后推行下去,不知卿等有何见解。”
这一政策其实就是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加雍正的摊丁入亩,通过折银和将人头税改为土地税的模式减轻了无地者的负担与手工业者的流动性受限问题,以及官员淋尖踢斛的外快方式。
生物的本性之一是欺软怕硬。
让官员和地主阶级斗智斗勇吧!
至少有这标准在,底层黔首能好过一些。
而对拥地较多的高爵位者而言,这一政策不亚于晴天霹雳,自然是反对连连,结果刘启冷笑着反驳道:“要是觉得负担太大就把地卖出去。少府又不是没人收地,自会给个公道价格。卿等之前缺地缺到不择手段地强占黔首们的土地,还拘流民为庸耕。怎么现在反倒觉得诈来的土地是个负担,要在朕的面前叫苦连天?”
刘启说罢还扫了眼目光挣扎的未发言者们,冷笑道:“真要叫苦,也该由朕这个大汉最大的地主,最大的冤大头叫苦。”
“你们从黔首的赋税里吞了多少钱,难道还要朕拿账本来一一对峙,重新彻查吗?”
那些进过诏狱和内官狱的人都微微颤抖了下,不想再重温那段痛苦经历。
刘启见状还十分“民主”地继续问道:“御史大夫怎么说?”
陶青立刻表态道:“臣以为丞相的上表实乃善举。”
“奉常和宗正呢?”
“无不赞同,无不赞叹。”
“中尉与内史可有异议?”
“章武侯与南皮侯,还有轵侯可有高见?”
随着皇帝一一问去,那些能指点江山的朝臣勋贵们要么是赞叹丞相的良苦用心,要么是恭敬地回声并不想回的“诺。”
刘瑞听着皇帝逼出的赞叹声,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105章
税收改革?
取消人头税?
将杂税并入田税,并且允许拥地不足两公顷的黔首将税收折成铜钱。
晁错听完申屠嘉上表的内容后皱了下眉头,知道这肯定不是申屠嘉能想出来的,多半是皇帝或太子的主意。
至于为何由老丞相提出,还不是因为承袭秦制的军功体系让勋贵们成了仅次于皇帝藩王的大地主。甚至像周家,郦家,李家这样的将帅世家过得比藩王还滋润。
没办法,培养一个将帅的成本远胜于培养一名博士。
穷不习武,富不教书。
能当将帅的要么像吴起周亚夫那样家有巨资或家学渊源,要么是像韩信关羽那样天天赋异禀,生来就是吃这口饭的。再不济也得像卫青那样有个好姐姐,让你有机会接触兵家的诸多典籍。
由此可见军功集团的地位有多么稳固,其封闭性与传承性从秦朝的王蒙两家到西汉的周李两家可见一般。
而陛下此时对税收动手,无疑是戳军功集团的肺管子。
这可比削藩刺激多了。
晁错的脑海里上演着天人交战。
而反观支持改革的周亚夫与申屠嘉上头顶着皇帝的威胁目光,下头扛着勋贵外戚们的幽怨眼神,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在刘启流氓归流氓,也不至于在朝会上翻脸不认人,所以搞定税收改革后,终于提到众人关注的科举问题:“廷尉关的那些闹事学子们也该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