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西汉皇子升职记 上(108)
想起结尾里孤独死去的菜西施,以及那个等不来女儿的瞎眼阿母,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没办法,民与官争,大多如此。”游侠的同伴顺势接道:“官官相护,官官相隐。菜西施的悲剧又何尝不是世间常态?若非是与当地的氏族息息相连,恐怕也在本地的官位上坐不了几年。”
“没错。人们只知不同姓的不为村,又何知当官的比咱们更会抱团。”某个吃过地方官之苦的年长短工一针见血道:“在其位者肯定是要给自家人谋点好处,而这谋着谋着,好处就成别家的噩梦,自家也称阶下囚了。”
老实说,那个听了葛仲之言助纣为虐的里正一开始也没想害菜西施与进士的性命,只是想借此对二者施压,好得到葛大留下的田地。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葛仲那人面兽心的家伙铁了心要菜西施去死,并且县令和郡守也对进士的存在颇为忌惮。这么一来二去的,里正就是有点小恶,也在葛仲县令的裹挟下滚成了大恶。
让人郁闷的是,因为事情的不受控制与民间在怪事频出后逐渐有了“菜西施和进士遭人污蔑”的说法,年过八十的里正竟未等来关中的惩罚便一命呜呼。其子虽然丢了本该传到他身的里正之位,但却没有除此以外的其它损失,真可谓是老天无眼的典型。
而反观其他恶人,也只有黔首出身的葛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丞相判以车裂之刑。其余人……包括买通关中使臣的郡守都只是被罢了官,并且那收贿作假的官员不出几年便被复起,甚至做到了比二千石的高位。
这也是小说一经传开后,不少人都大叫不爽,然后上手进行改编一二的主要原因。
不过有一说一,刘瑞给的结局再怎么令人不爽也有成立的逻辑在。而反观改编后给出的结局都不像是有可能发展的事,亦或是说,改编后的结局有过度美化官老爷之嫌,让黔首们很难产生共鸣。
毕竟这群大权在握的官老爷从未在意黔首的死活。
正如文里的郡守嘲笑狱中的进士所说的那般。
“山高皇帝远,官爷我是天。管你是有冤没冤的,不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当官的本就压在黔首头上,若是再像文里的里正,县令,郡守那般官官相护,助纣为虐,那咱们哪有好日子过。”酒肆里的另一游侠有感而发道:“如今天子圣明,求贤若渴。但那科举中榜的大都是儒家,法家,还有黄老家的人。万一他们以学派为纽带,和文里的官吏一样上下勾结又该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仅是谈论小说的黔首们,就连来酒肆歇脚的学生都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有人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我等岂是那狼心狗肺,无父无君之人。”
说罢还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义正言辞道:“既得天家重任又承信于万民,必当不辱使命才可不辱师门。”
“是啊!我等皆是有志之辈,如文里的进士那般廉洁端正,绝不会行如此之事。”别看关中的学生里有不少人抨击刘瑞不务正业,写的东西也乱七八糟,一派胡言。可耐不住刘瑞在同行只会平铺直叙的当代文学里使用了后世的写作手法,而且把剧情设计得相当曲折,导致一些人骂归骂,但也承认文章写得确实不错。虽无大段大段的借古讽今,但胜在辞藻丰富却不累赘,故事精彩却不离奇,让所有人都看得很开心,同时也颇有感触。
尤其是在文里着重描写却又未点名学派的进士,几乎成了不少妇人乃至学生的偶像。
作为一个看腻了龙傲天小说和霸总小说的人,刘瑞可太清楚什么样的男主能够做到男女通杀。尤其是在西汉这个女人的地位较高,但也逃不脱男尊女卑;底层的贫困学子有机会出人头地,但也逃不过被勋贵打压得时代里,一个出身耕读之家的君子无疑戳中了不少人的G点,更是让诸子百家都能在男主身上找到自家无比推崇的优点——端正有礼又恩怨分明,洁身自好又不以貌取人。
面对失散多年,已为农妇的世叔之女,进士没有上来认亲,而是在反复确认后与菜西施交了底,并且怜其身世坎坷,念其先父有恩于他而认其为妹,并且在与葛大相见时也是彬彬有礼道:“世妹的阿父已逝,我既为世侄,日后便是世妹的半个亲戚。你既是世妹的夫婿,那便是我舅子,何须在意那些礼节。”
让葛大对其好感倍增的同时也让读者看出这是个有情有义之辈。
而在此地为官的期间,进士作风清廉,嫉恶如仇。
可以说,刘瑞几乎将人们对好官乃至好人的一切想象都加在进士身上,也正因此,他的陨落才让读者们唏嘘不已,同时也让看了小说的学生乃至出身平凡的官吏有兔死狐悲之感。
那般高洁清朗之人最后竟为墓地里又唱又跳的疯子。
乍一看是刘瑞为了吸引眼球而故意设计的卖点,可是通晓春秋历史的都明白被诬陷,被打压的例子里郁郁而终的才是常态,更有甚者需要一两百年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相较之下,进士能活着看到自己昭雪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可是这幸事后的悲凉却是无数人的眼泪,让人瞧着很不是滋味。
第113章
“太子真乃大才也。”文党看完刘瑞的文章后感叹道:“写的是故事,道的是人情。敬的是鬼神,惧的是小人。”
说罢,文党的手指拂过文章结尾处,言语里满是赞赏:“荒唐文里荒唐事,辛酸泪里道心酸。世人都云作者痴,无人肯解其中味”
刘瑞改编了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的古绝句作为总结,虽然不及曹公的千分之一,但是用于警醒世人已是足够了。”
“以小见大者莫过于此。”文党放下麻纸,叹息道:“有些人觉得这只是太子写来解闷的东西,可是在我看来,这哪里是解闷之语啊!”
“完全是将压着世人的隐形大山一一道来。”文党起身看向窗外,觉得明月再皎也净不了世间的不公:“官民以学派和宗族为枢纽上下勾结为非作歹。而像进士那样空有正气,不懂变通的学子也不见得能清明一方,反而会被牵连其中,郁郁而终。”
越想越细的文党知道太子在琼林宴前写出此文一定是有提醒他们的意思。
想到一块去的张汤也是将太子的文章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甚至写下不少批注与老师一起讨论。
“老夫与你想的一样,太子怕是借这篇文章提醒尔等要为官清廉,更要懂得变通,懂得警惕地方上宗族力量,官民勾结。”张汤的老师早就没什么可教弟子的,但是张汤觉得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依旧喜欢请教老师,得到不一样的思考角度:“再者,太子也是替陛下警告某些不安分的人。”
说罢,张汤的老师还刻意看了眼自己的学生,提醒道:“这也包括吾等。”
想想科举结果出来后的一系列波折,张汤的老师便知道以后还有的闹呢!
“勋贵们到底是跟高祖打天下得老人之后。”张汤的老师将文章及其批注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斟酌道:“别看太子殿下这时没给他们面子,可是只要军功制不死,吴王和淮南王那儿再度闹起,勋贵们就不缺复起的机会。”
说罢,张汤的老师还摇了下手里的麻纸,苦笑道:“太子这是要扶持学派跟勋贵们打擂台呢!”
“准确说,是扶持儒法两家的寒门官吏跟勋贵们打擂台。”张汤沉吟道:“这也是我看不透太子的地方。”
“岂止是你看不懂,估计连内史大人都搞不懂太子要干什么。”张汤的师祖同内史晁错的老师张恢是同门,二人分别开门授课后也还保持着书信往来,只是不如之前热切。而在教出张汤这个徒弟后,张汤的老师也厚着脸皮向张恢写信,因而得到不少消息,同时也成学生的顾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太子所喜爱,所支持的是有势力,但又不能纵横政坛,掌握喉舌的学派。故法家虽弱,复起不足二十年,但也为此得了天子青眼,较之黄老儒家多了分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