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22)
离得近了,便能听到温野菜用力的呼吸声,从中可窥见此刻的痛苦。
喻商枝的心霎那间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检查着脉象。
许鹏是汉子要避嫌,把板车推进院子后就退到了外面。
他与温家相熟,体格站在那里又如铁塔一般,再加上大旺和二旺也前来守门,惹的那些看热闹的也不敢再上前,只是隔着几步远,小声议论。
不过还是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鹏,这是出什么事了?”
许鹏眉头锁成一个疙瘩,并未提温野菜,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南边那条下山的路上有毒蛇,大家若是去附近,小心点。”
“毒蛇?!”
大家骇了一跳,伏虎山上自然有蛇,可极少跑到下山的路上来,何况现在还没到夏季。
许鹏特地指出的南边那条上山路,因为离村口近,坡度小,可向来是走的人最多的。
如今连温野菜这般有经验、还带着枸的猎户都被咬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登时就有人提议要告诉村长,最好还能集合几个汉子去打毒蛇。
不然谁还敢上山去,这不上山,那么吃的山货、用的柴火从哪里来?
院子外因要不要打毒蛇的事而争论起来,嘈杂不堪,院子内却是另一样光景。
温二妞进屋找到火石点燃了油灯,拿出举起,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借着光,苏翠芬上前掀开盖在温野菜身上的外衣,用一把剪刀剪开了已经被血污浸透的裤脚。
布料揭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但见左边小腿肿胀,隆起的腿肚子上赫然是两个蛇牙咬出的血洞,附近遍布已干涸的黑血。
苏翠芬是妇道人家,看到这伤口顿时有些脚软,可她若不帮着喻商枝,总不能指望温二妞一个小丫头。
当即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仔细看了看,方对喻商枝说道:“我看这伤口上用刀划了两道,定是菜哥儿自己弄的,小腿上还绑了根衣带,八成毒血挤出来了一些,可怎么也没用?”
喻商枝神色凝重,结合细探过的脉象,口中说出自己的推测。
“极有可能是这毒蛇毒性太大,他挤了两下就四肢麻痹,呼吸不畅,从而没了力气。不过万幸他懂得要绑衣带,这会儿毒素还没扩散,总还来得及。”
“喻大哥,现在怎么办?我大哥会不会有事?”
温二妞紧紧咬着嘴唇,小脸皱成一团。
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种事,自己那仿佛无所不能的大哥此时呼吸急促地躺在板车上,嘴唇发紫,一派痛苦的神色。
油灯已经被苏翠芬接过拿走,温二妞往旁边让了让,牵着了温三伢的手。
他们对视一眼,依偎在一处,突然觉得这个春天夜里的风也有点冷。
谁也不敢说出心里最深的担忧,那就是……
很怕在失去爹娘以后,连大哥也把他们丢下。
正在兄妹两个惶惶不安时,他们听到喻商枝用无可置疑的语气开了口。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得了喻商枝的吩咐,在场几人迅速动了起来。
温二妞将灶上一直温着的熟水,连着罐子一道拿了来,与苏翠芬一起,快速冲洗了温野菜的伤口。
得知冲洗的差不多后,喻商枝用盐水漱了漱口,随即直接蹲下来,用嘴去吸伤口的毒血。
“哎呀,这!”苏翠芬看在眼里,慌得直跺脚。
谁不知道这些血里尚有余毒,这喻小子自己可还病着呢!
喻商枝并未考虑太多,他转过头,温三伢赶紧递上一个盆。
他便将吸出来的脏血吐了进去,七八口之后,血色终于变红,嘴唇隐隐发麻,他却还不能放松。
“接下来要施针排毒,要把阿野挪到屋里去。”
苏翠芬闻言,忙叫还等在院外的许鹏回家,叫来了他俩的二儿子福哥儿。
福哥儿今年十五,力气比温二妞大,再加上同样是小哥儿,不需要避嫌。
福哥儿来了后先是被温野菜的伤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稳下心神,与自己的娘一起,合力帮着把温野菜搬到了屋里的床上。
喻商枝接过温三伢在火上烤过的针,摸准了温野菜手足上的各八个穴位,连着飞快刺下数针。
针尖迅速变黑,他接着顺经脉游走的方向推揉,自针刺的位置挤出不少颜色暗沉的血液。
由于路上耽误了时间,蛇毒虽没有扩散,可也已经在小腿附近堆积。
若不赶紧疏通经络,将毒素尽数清除,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步是最关键的,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喻商枝全神贯注,旁边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终于说等到排清毒血,喻商枝的鼻尖也凝起了汗珠。
他起身有些猛,深呼吸两下才消去一点头晕的感觉。
随即说了几味一般乡野山间就有的草药,合在一起便能配出五味消毒饮,是解蛇毒的良方。
苏翠芬赶忙让福哥儿去找他爹传话,外头的许鹏得了信,二话不说就去寻了。
此外,几个素来和他关系不错的别家汉子也都一起跟着去了。
就算暂时用不上,采一些放在家里也是有备无患。
马上天气热起来,恰是毒蛇肆虐的季节。
村里人大多认得解毒的草药,许鹏他们这样的庄稼汉脚程又快。
这边温二妞刚煮出来几条干净的棉布,许鹏就已经采回来一大把紫花地丁,还有金银花和天葵子。
来不及找石臼子捣碎,喻商枝直接把简单冲洗过的紫花地丁放进嘴里嚼烂,再吐出来敷到温野菜的伤口上,最后缠上布条固定。
又报出解毒汤的剂量,五味消毒饮还有两味药是蒲公英和野菊花,家里刚好都有,可以直接用。
此外还需要加半盅黄酒扩散药效,想到上次胡大树拿过酒给小蝶哥儿退热,便觉他家应当有,苏翠芬忙不迭地去借了一些。
煎药需要时间,一番混乱,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
苏翠芬抚着胸口缓缓找了个地方坐下,福哥儿挨着她,不敢多看喻商枝一眼。
“喻小子,菜哥儿可是没事了?”
喻商枝吐掉一口漱嘴的水,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还需观察一夜,但多半没有性命之忧。”
他缓了一会儿,起身朝苏翠芬拱了拱手。
“此番多谢婶子和许叔,还有福哥儿帮忙,待阿野恢复,我与他再上门道谢。”
苏翠芬忙道:“快别折煞你婶子我,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本也是顺道刚巧路过。菜哥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看着他出事么?我不用他谢我,你也一样!”
如今既知温野菜没事,苏翠芬一家也不方便多留。
送走三人,温二妞和温三伢都泪汪汪的,脸上哭过的痕迹皆干透了。
“喻大哥,大哥什么时候才能醒?”温三伢这两日常与喻商枝待在一起,与他已颇为亲近。
他凑上前,看了好久温野菜,又看向喻商枝,小小的人,脸上满是忧色。
“天亮之前会醒的,我在这守着就是。二妞,你带着三伢去吃点东西吧。”
原本两个小的还盼着吃大鱼炖豆腐呢,哪成想等回的是中毒受伤的温野菜。
说完后他又想到什么,嘱咐道:“三伢,你的病最忌情绪起伏,你大哥没事,切莫忧心,听到了吗?”
“喻大哥你放心,我知道了。”温三伢用力点点头,被温二妞牵着走了。
两个人一步三回头,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把门小心关上。
屋里一下子恢复静谧,喻商枝心里一直算着时间。
好半晌后,侧耳细听,温野菜的喘息地虎不再急促。
以手触额,温度偏高,这一夜怕是难逃发热。
他一番检查,末了不忘又把了一回脉。
中毒的人,脉象都会变得紊乱,忽快忽慢,俗称“雀啄脉”。
而现在喻商枝的心情,也就如这雀啄脉一样,久久难以平静。
毒蛇咬伤,即使在现代也格外凶险。
若是再稍微晚一点,就算是他出手怕是也难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