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148)
可是等到了地方,便显出他们是第一次来的事实。
因为素面是限量的,寺里伙头僧人手有限,一天供两次,一次只得一百份。
平日里没觉得小小的凉溪镇有那么多人,这会儿一百碗面竟是一眨眼就没了。
喻商枝和温野菜有点遗憾,却不可惜。
吃不到就吃不到,庙会上有的是好吃的。
正要转身离去,打算看看风景就离开,身后却突然冒出个声音,叫了声“恩公”。
喻商枝脚步一顿,登时猜到了来人是谁。
钱小少爷今日是随家人来拜佛,相对穿得素净,身上挂的鸡零狗碎少了不少,手上的扇子也换了一把竹骨水墨画的。
身旁跟着进宝,依旧是小小年纪一脸苦哈哈。
“恩公!”
钱云礼见自己没认错人,当即笑呵呵地走上前,执着扇子也给温野菜见礼。
“嫂嫂好。”
说罢又看向一大一小两个萝卜头,喻商枝赶紧介绍,“这是舍妹和舍弟。”
随即继续道:“二妞,三伢,这是钱少爷。”
温二妞和温三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迷茫。
少爷?
喻大哥和大哥什么时候还认识镇上的少爷了。
但人前礼数不能少,两人乖乖叫人,“钱少爷好。”
钱云礼觉得这两个萝卜头颇为乖巧,他在家是最小的,天天没人管,所以很爱在狐朋狗友群里充大哥,这会儿也不例外。
当即朝进宝伸手,示意他拿点东西来送人,一边面上眉眼弯弯,“叫什么少爷,叫钱大哥。”
进宝麻利地掏出两个银锞子,钱云礼接过,拍在温二妞和温三伢的掌心里。
“哥哥我送你们的见面礼,收着。”
两个小的赶紧看喻商枝和温野菜,喻商枝看了看钱云礼,想到钱家的做派,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收着吧,这是钱少爷的一番心意。”
于是两个小的又紧接着道谢,钱云礼最爱听人说谢谢,一派心花怒放。
喻商枝终于抓住机会问钱云礼,“钱少爷今日也来礼佛?”
殊不知这一说可打开了小少爷的话匣子,“我是陪我娘和我大姐来的,她们两个在里头念经敲木鱼,敲得我脑仁子疼,所以就跑出来了,没想到遇见了恩公和嫂嫂!”
说话时他两眼放光,里头分明写着:可算是被我寻着了乐子。
彼此聊了几句,钱云礼得知喻商枝和温野菜去晚了没赶上素面,当即道:“那素面有什么好吃的,清汤寡水的,还就那么两根。不过不是我说,这寺里大和尚做的豆腐斋还算有点滋味,比我们家厨子做的素斋好吃多了,你们别走了,一会儿跟着我们家一起吃,我娘早就念叨着想再见你们。而且二妞和三伢也在,我娘最喜欢小孩子!”
好好的拜佛成了蹭饭,喻商枝和温野菜也不想的。
但到底被钱云礼用搬出钱夫人的法子给拖住,不好意思走,一来二去,也就真等到了钱云书搀着钱夫人出来。
不久前进宝已经去知会了守在寺庙偏殿外的钱府丫鬟,因而两人已经知道喻商枝一家的到来。
钱夫人今日脖子上挂了个翡翠佛牌,珠光宝气的同时,也不失一份雍容气质。
喻商枝和温野菜赶紧带着两个小的见礼,被钱夫人笑着扶起来。
“大过节的,我又不是什么人物,怎么还拜上了。你们瞧瞧,这就是缘分了,没成想在这里能遇上。我听说云礼已经邀你们一起去吃豆腐斋,这小子好歹干了件人事。”
她见喻商枝还想推脱,故意板起脸道:“怎么,喻郎中可是不愿意赏这个脸了?”
此话一出,喻商枝还能说什么,只好拖家带口地跟在了钱家人后面。
在凉溪镇,钱家的地位有目共睹,不用说也知道一年没少给观音寺捐香油钱。
所以钱家几人甚至在寺里有专属的小院,里面有好几件收拾地甚是干净典雅的禅房。
进去落座后,钱夫人就已经拽着温二妞和温三伢的手不放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就觉得不久前书儿和礼儿也不过就这么大,结果一眨眼都已是嫁人、娶亲的年纪了。”
先前要送十亩肥田时,钱夫人就庄子上的人打听过钱家的事,知道这兄妹三个从小没了爹娘,最小的这个还有先天不足之症,心疼地把他抱在膝上。
温三伢早慧,聪颖过人,钱夫人本把他当个小娃娃逗弄,几句话之后才察觉出此子的不寻常。
她也不是书香门第出身,肚子里墨水有限,只是识几个字,但钱云书拿了几句开蒙时学过的诗词文章来问他,温三伢都对答如流。
钱夫人一边惊讶一边感慨,“我的乖乖,你可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说罢又看向钱云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哪像你这个哥哥,绣花枕头一包草,拿去烧火都没人要!”
钱云礼无辜中箭,只好埋头喝茶。
他真是讨厌极了来观音寺,和尚抠门,连点茶点都不上,因为大多点心都是用荤油做的。
从牛饮茶水的孽子身上移开视线,钱夫人拔了头上的一枚珠簪,又从锦绣的荷包里摸出一个精美的小鲤鱼——金子打的。
珠簪给了温二妞,金鲤鱼则给了温三伢。
“也没想着今日能遇见两个孩子,没备东西,这点小玩意且拿着玩去。”
喻商枝和温野菜左一个“使不得”右一个“不能收”,口水说干了也没用,钱夫人看起来铁了心,要和他们家结这个善缘。
不仅如此,还特地问温三伢读书的情况。
喻商枝心里有某种预感,照实说道:“舍弟体弱多病,只早前上过几个月的村塾,不过如今身子康健了许多,我与阿野正准备明年开春再送他回去念书。”
钱夫人抿了口茶,“还是送去你们那的村塾?”
喻商枝眉尾轻动,刹那间明白了钱夫人的弦外之音。
钱夫人趁热打铁,“你们可曾听过县城有一间书院,名唤青衿书院?”
这回不仅是喻商枝和温野菜,就连温三伢都一下子抬起头。
钱夫人诧异道:“你这小人儿莫非也知道?”
温三伢一板一眼道:“三伢知道,之前喻大哥给我买过一本青衿书院夫子写的书,我看过。”
喻商枝顺着钱夫人的话头,“青衿书院的大名自是听过,先前也想过若三伢有机会进去读书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没有门路,这个事实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钱云书不是钱云礼那个傻小子,得了娘亲的眼色,很快明白过来,含笑道:“这不是巧了,实则我家刚好认识一位早年在青衿书院教书的老夫子,我与云礼都受过他的教导。如今他在家含饴弄孙,闲来无事时也开了个私塾,收几个学生。三伢如此聪颖,若是能在这位老夫子手下念几天的书,得了他的青眼,那么去青衿书院可不就是一封名帖的事?”
至此喻商枝已经确定,自己没猜错钱夫人的意图。
钱老爷虽然捐了个官,可如今到底是商户,家里两个孩子,钱云书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奈何是个姐儿,不能科举,钱云礼怎么看都是没救了,逼他考功名,怕是考到七老八十都没戏。
而一般指望不上家中子孙的商户,都会资助一些读书人以押宝。
若其中真的有那个日后考中秀才、举人,乃至入朝为官,青云直上,当年的那一点资助和获得的好处相比压根不算什么。
其中最实在的好处,就是商户可以把名下田产、商铺记在对方名下,从而免除商税和一部分田税。
本朝与喻商枝所知的大部分古时朝代一样重农抑商,商户挣得多,赋税更是高昂。
钱夫人见喻商枝的神情,便知自个儿的心思又被猜透了。
反观另一边的小哥儿,还是一脸的懵懂。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一个庄户人能一下子想明白的,钱夫人愈发笃定喻商枝出身不凡。
“咱们两家有缘,我作为长辈,哪里舍得看三伢这么个天资极佳的孩子,在村塾里头埋没了。村塾里教书的不过是些老童生罢了,一辈子考不上个秀才,教出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青衿书院可就不一样了,咱们县里回回高中的学子,大半都是出自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