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70)
肯定是着了别人的道,不然能如此凄惨?
金不戮和虎伯相视而顾而无言。知道他性格倔强又好面子,一时间不好多问。
最后还是金不戮出言相劝:“阿鹰,此次魔宗来势汹汹,招揽了很多高手,一时失手也算不得什么。那天我也着了他们的道,可见都是难免的。你遇到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和虎伯一起商量。”
他天生有种柔软的悲悯,说起话来也有种娓娓道来的从容。让人安心不少。
果然,阿鹰听他劝到一半已经有所动容。听说他也着了道,立刻站起来:“少爷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了?”
“不必担心,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金不戮笑意里带着点顽皮,“不过,要想知道我怎么了,你要告诉我你怎么了。”
阿鹰这才断断续续说了:
那晚他原要趁看守换防,将温旻偷出来藏匿。刚潜到小楼附近,突然遇到一条人影。本以为是明月山庄的看守,便想绕道走。没料到那人鬼魅一样的手法,身形奇快。不仅发现了阿鹰,还绕到他背后,给了他一巴掌。
阿鹰的功夫乃从自由翱翔之雄鹰身上悟出,又经多年琢磨改良。身姿敏捷,轻功和水性都是上乘。本以为世间没什么敌手,却着了这样一道。
这一巴掌,不仅内力十足,而且含毒。他顿时浑身发软而倒地。眼睁睁看着那人鬼魅一般飘到小楼跟前,鬼魅般地招了招手,看守们便全部中邪似的倒地不起了。
接着,阿鹰又看到那人从从容容地拿了守卫腰里的钥匙,大咧咧开了门,在温旻屋子里待了好一阵。想来是帮他揉穴道,找剑之类的。
后来他听到前院的吵闹,知道出了事。心想自己在此处定然会被发现,便趁众人慌乱之际,用尽全力跳出客栈,跑到远处一条沟渠,栽了进去。
此后的时间里,阿鹰身上的毒发更加凶猛,让他连意识都丧失。他原以为自己就此没命了,可不知过了多久,又慢慢苏醒过来。只是一连数日动弹不得,经历了风吹雨打污水泼。直到今日毒效彻底过了,才能爬出来。
他怕别人跟,便将衣服脱了。偷偷回来。
“这么说,温旻自始至终都没瞧见你?”金不戮问。
“没有。别说那小子了,就连那黑衣人都没多看我一眼。”阿鹰语气非常复杂地说,“那黑衣人原本可以一掌劈死我的。但是没有。他全然只关注温旻那小子。”
金不戮和虎伯听完,面面相觑。脑中把所有可能的人都盘了一遍,缓缓对了个眼神。
这人目的如此单纯,只是来救温旻。不伤阿鹰性命,就是不想挑事。甚是连阿鹰是谁都不关心,定然不是维摩宗的弟子了。
再想想那放解药的掐丝银瓶,想想那诡异的轻功……
阿鹰见到他俩的眼神,也恍然大悟,想到了去年冬的泉州。
&&&
这是维摩宗刚回客栈的那天晚上。
弟子们众星捧月地接了温旻回来,在客栈顶楼大议事厅对齐这几日的事。颍川十三堂的宿吉祥和邵子鹏因出力帮忙救人,也一并被请到会场。
而客座最上首的,却是个眼神机灵的外门少年。旁边坐着个容姿绝艳的小姑娘。
是窦胡和苏梨。
救了温旻的人,是窦胡。
大小魔宗相约姑苏,窦胡和苏梨也来看热闹。辗转打听到温旻下榻的客栈,便去寻他。
窦胡先到一步,看到了木范婕拿着掐丝小银瓶哭——那小瓶是万品楼放药专用,他一眼认出,便去问缘由。一来二去,和小七、木范婕互相说清了彼此的身份。
小七当时只道一方师兄有去无回,也不知道佳木师姐已经到了。好容易抓住了天山万品楼的人,知道他们轻功和用毒的功夫都极佳,便一通哭嚎,说旻师兄被坏人抓走快死了。
苏梨一听温旻有难,立刻要去找爨莫扬。窦胡怎么也拦不住,只好自己接下了这差事,前去危然客栈埋伏。等天黑之后,便下手救出了温旻。出来以后,发现纪佳木等人正和爨莫扬闹得不可开交。便隐在树后,对金不戮下手,帮维摩宗解了个围。
他此行突然,未与任何人商量,出发时也未碰到纪佳木和游一方。所以不知维摩宗弟子还想要追踪诬陷温旻的可疑之人,也就没关注其他的。
如今大家齐聚一堂,窦胡才说起,救温旻途中碰见个黑衣人,似乎也想往关押温旻的方向去。被他一掌撂倒,没有多问。
游一方捶胸顿足:“啥?有个黑衣人往小旻那边去?你都看见了,怎么不把他抓住啊!唉!”
“本来能知道谁在搞鬼,又被他跑了!唉——”
窦胡眼睛一翻:“我把这小兔崽子救回来就不错了,还替你们查案子?你们给我几个钱啊,啊?!我是你们家的驴啊?!”
上首主座纪佳木微微一笑,柔声道:“感谢窦哥哥帮忙救我师弟,又用妙计助相助脱身。我们全宗上下记着这份恩情,简直不知要怎么道谢才好。我一方师弟性子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游一方听师姐这样说,赶忙也说:“对对对,窦兄救了我师弟,我心里感激得紧。方才只是着急想抓住污蔑我们的凶手,说话失礼了。”
小七早跟窦胡还有苏梨道谢一万回了,又重说了好几遍。
而窦胡,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顾看着纪佳木。
她一说话,他眼神就闪几下。听她说完,他顿时笑里也都是春风和煦了:“也不是啦,救温旻本也是我们想要做的事。只是之前没人和我说过还有其他凶手什么的,我也没管那么多嘛。”
苏梨在一旁,看到除自己外,头一次有人能降住窦胡,简直稀罕极了。
她没在今日混乱的现场,自然不知道纪佳木还有其他“高招”,只知道这位姐姐又美又温柔,还有本事。十分仰慕地望着她:“佳木姐姐,你好美哦。”
纪佳木对上苏梨,则是一副温柔款款的笑意:“小妹妹,我的姿容和你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在水沟里,一个在云尖儿上。等你长大后,只怕所有男孩子都会以和你说上一句话为荣。姐姐的这点微末本事又算什么?你喜欢,尽管来学呀。”
苏梨听罢,脸轻微红了红。向温旻坐着的方向看了眼。
窦胡听闻此言,立刻清醒过来。赶紧说:“那还是算了,嘿嘿嘿嘿。我师父凶得很。”
纪佳木抿嘴一笑:“倒也是。我怎么敢抢柳老爷子的高徒呢。”顿了顿,又问,“既然窦哥哥和那黑衣人交了手,可有印象他使的是哪门功夫,或有什么特点?”
窦胡闪动双目,仰着头想了想。笑意深深:“那家伙的功夫嘛。我看着,有点老。”
游一方连忙问:“什么叫有点老?”
窦胡撇了撇嘴:“他的轻功我没见别人使过,也只是听师父提过几次。感觉是,已经消失了十多年了。”
期间,温旻一直坐在下首。在这种场合,他本就不会轻易发言。由于完全没见那黑衣人,更是一味深沉。直到听见窦胡这一句,才豁地一抬眼——
“是不是孤山派?”
消失十多年,还和维摩宗有恩怨,近期在温旻眼跟前绕来绕去的,也只有孤山派可猜了。
窦胡眼神亮了亮,看向温旻:“好你小子,猜得还挺准。不错,我是觉得像。但孤山派的功夫我也没亲眼见过,不好一口咬死。”
温旻连个笑都没给他。沉了面色,又在一旁静静坐着,不再言语了。
游一方一拍大腿:“又是那劳什子孤山派!在杭州就是他们刺杀小旻和右护法师叔的吧?!”
温旻答道:“在杭州,虽然他们拿着孤山派的兵器搞刺杀、用梅尘剑伤人。但未免太过大张旗鼓,不知所图为何。这一次,不也没完全敲死是孤山派么。”
纪佳木道:“不错,孤山派与我两次打照面,证据都不足够。对于凶手就是孤山派一事,不必过早下结论。”
&&&
大家又商议了一阵。从如何安置人质、到如何追查黑衣人,能公开商量的话题都说得差不多了,天也将明,这才散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