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190)
——先划破喉咙防止叫喊，而后刺中心脏以便迅速毙命。
这正是爨少環的死法。
爨少環死状，除了当日在场目睹尸体的几人，并无他人知晓。
阿鹰当时并不在场。
今日，他能准确描绘其死状。若非凶手，只能从金不戮口中听说。
爨莫扬血都沸了，脑中却在飞快地转：
阿辽现在这副样子，绝不可能作为凶手和阿鹰有所串通。
难道是他无意说给了身边的仆人知晓？
……阿姊被害时含着笑，是凶手乃熟人的表现。
她在镇江随我一起从船上接阿辽时，见过阿鹰。
阿姊性格最是随和。如果再见阿鹰，定然会朝他笑。
阿鹰水性轻功都甚好。他先捡到梅尘断剑，而后藏匿杀人，极有可能。
维摩宗弟子邵弘曾说，事发前后，有高大男子在西湖附近出现。难道是给阿鹰帮手的吕剑吾？
是的，他们在西湖袭击沈知行，定然不会是阿鹰一人主事。吕剑吾在场，十分合理。
只是，阿鹰水中视物也那么强么？
梅尘断剑是他亲自捞出的么？
对了，去年在姑苏，他曾在水下逃命。当时天黑，他仍然速度极快，夜间水下视物是难不住他的。
现在看来，阿鹰知道阿姊被害惨状，不是听阿辽说的。
而是他亲眼所见。
他便是，凶手……？！
爨莫扬将疑点一一想过，诸多问题骤然解开。
他瞪住阿鹰，声音有些发哑：“为何？你想要挑拨我与维摩宗仇恨，选择万千。我阿姊乃是一个无辜的姑娘，你为何要害她性命！”
阿鹰要害被制，发不出声音，却可以做口型。
双唇一张一合：“老子要藏剑，她来碍事。只能杀了。”
说罢，突然向前一蹿。
阿鹰颈部尚在薄一雅手里，如此行径简直是自杀。
在相反两道力量撕扯之下，果然脊椎开裂，经脉大逆。七窍流血，绝气倒地。
临死之前，身形诡异地瘫软。眼睛却直直望着金不戮方向，有笑意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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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后悔——！”阿鹰曾如此说。
姑苏群英灿前，他本该暗箭射杀纪佳木，引起混乱。却因担心金不戮而失手，险些被抓。还被爨莫扬推水拍伤，没少惹吕剑吾批评。
他却倔强至极。每每说到此事，都是一句：“我不后悔——！我失手了，甘愿受罚。可当时少爷身处险境，我担心他，却是毫不后悔！”
此时此刻，金不戮顶门要害握在吕剑吾手里。只能绕过他魁梧的身躯，透过重重泪光，看到阿鹰一半的惨状。
阿鹰满脸血和泥泞，瘫倒地上。
那双眼睛，明明因受伤而痛苦扭曲，眼神里却盛满笑意。
似又是在说：
“我不后悔！”
第142章 141. 最最宝贵的东西
阿鹰近在眼前。
金不戮眼前一转，又似见到爨少環生动明艳的脸。
她明媚地笑着，对他说：“这个小和尚，五戒守得严。”
新死之人，陈年旧事，一时间轮番在眼前流转。
可他说不出，动不了。
唯有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在吕剑吾的指缝里、手掌边汇起，渗下，冲刷一脸鲜血泥泞，融成几行黑红。
听得头顶吕剑吾嗤笑：“你是金家堡最后一个传人？还敢对我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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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伯——！”温旻见自己一方突然没了人质，心下大骇。
可现在若他乱了阵脚，还怎么救阿辽？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冷静劝说道：“阿辽当亲伯父般挂着你，连半个不字都未曾说你。今日你已无退路，又身负重伤。若再伤了他，你便什么都没了！”
沈知行等人也连番劝说。说阿鹰宁死不做人质，也算一条好汉。吕剑吾如此长辈，又为何要难为金不戮一个孩子。
爨莫扬刚刚得知姐姐遇害的真相、亲眼见仇敌以如此方式死去。又见金不戮命悬一线，冲吕剑吾怒喝：“你们为了一己私仇，还要伤害多少无辜人命！”
吕剑吾大笑：“孤山弟子之命，重于千钧！绝不允许枉死！”
话一说完，捏着金不戮的头将他提了起来，一脚踹中胸口。
金不戮便如人肉武器，被踢得直直冲爨莫扬砸去。
周围一片大哗。吕剑吾则借此反力和混乱，跳入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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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一雅马上追着下令：“放箭！”
银河落九天对准吕剑吾落水处一通猛射。
同一时间，沈知行却青云一般跃出，也跳入海中了。
简易遥立刻喊：“停——！”
对准海面的银河落九天应声而停。
尔朱锡睿马上带着一队暗影武士，尾随着右护法和吕剑吾跳入海里。
但南海何其辽阔深远。几个人跳入海中，便如浪花融入其中，再也没有出来。
孤山弟子在丁朗带领下围城一排，力护吕剑吾逃亡，拖延时间。
薄一雅指挥银河落九天对准了这群人，持续放箭。两轮过后，将其尽数杀光。
丁朗也一起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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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这边，吕剑吾的一脚力道十足，毫不留余地，将他踢得飞了起来。
只听骨骼断裂声响，一道血箭自金不戮口中喷出。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狂飞丈许。
爨莫扬纵身跃起，金不戮又正好冲他飞来，故而接了个满怀。
即便如此，力道还未散去。他抱着金不戮，护住后颈。连番退了好几步，才将冲力尽数卸掉。
探视怀中，只见金不戮脸色蜡黄，双目紧闭。两颊红肿仍在，满头满脸的血，分不清从哪里流下的。一口气吊着，恐怕马上便出不来了。
爨莫扬赶忙将他平放在地，轻轻一摸，一侧肋骨全断了。
好在接得稳，脊骨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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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则根本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他如一支震怒却失焦的弩箭。第一时间蹿了出去，可距离金不戮甚远，根本碰不到人。
一见爨莫扬接了人，温旻又转向而奔。
岩颂、岩差来拦，他便疯了一般舞剑。不像是防守，倒像是准备找人陪葬。
游一方和纪佳木等同门见状，过来帮忙，和明月山庄及三十二路匪帮的人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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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易遥负手而立，淡淡望着南海波涛，望着沈知行消失的地方。
过了片刻，收回眼神，说：“住手。”
尚在陆地同明月山庄一派战斗的维摩宗众立刻停了手。
爨莫扬、岩祝等人本就不欲战斗，想全力看护金不戮伤势。一见此状，也只是戒备待战，不再往前冲了。
简易遥吩咐：“一雅兄，留人看看这里还有活口没有。
“丁字堂陆衍，协助薄长老荡平麒麟镇和规屿，将藏在金家堡、南海诸岛的孤山余孽都挖出来。
“千代兄，马上去艾豁山口接应，看看谁在守株待兔。”
这意思，闹了金老堡主的周年祭典不说，末了还要抄家查人。而艾豁山口，早就埋伏了人马等“接应”。
欧阳千代和薄一雅等人，领命刚要离开。岩祝已蹿了起来。挡在路中间。手持银刀，咬牙切齿。
爨莫扬也高声喝止：“简宗主，莫扬今日誓死捍卫金家堡。你的人若踏上规屿半步，我便拼死在此。”
简易遥一望他们那目眦尽裂的模样，先冲岩祝笑道：“我去艾豁山口，只为了孤山派幕后黑手。不会伤到埋伏在那里的三十二路英豪。大当家无需担忧。”
他早知道岩祝埋伏了人在那里。
又转过头看向爨莫扬：“孩子，你觉得自己有胜算？”
爨莫扬朗声回答，犹如誓言：“我并无胜算。但岩祝三哥寨下几百名勇士，足可乱你阵脚。而我明月山庄和三十二路英豪，日后当与你永远为敌。”
简易遥的话，已证明没人会在艾豁山口伏击三十二路匪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