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16)
堂内第一眼没见岩祝，却见几个姑娘。
姑娘他没少见，却没见过赤着的。
这几位，上身不寸缕，下身也只一袭薄纱。正在斟酒奏乐，青春身段毫无顾忌地袒露。
岩祝的笑声传来。
他便在姑娘们之间。
也是衣冠不整。散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只搭了条里袍，松松地披在肩上。
精悍的麦色上身毫不遮掩，一条巨蟒刺青应当是主体在背后。正面可见从右胯间露出的尾，和左边凌厉锁骨下伸出的信子。似马上就会游弋翻腾。
岩祝扬起风流的细长眉眼，暧昧一笑：“听说你有事要报我？”
金不戮以往见到的岩祝三哥，都是为了照顾小孩子克制过的。哪见过这副鸟样。
他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别着脑袋，不敢往前看。无措地点头：“嗯，是的。我有事同你说。”
“好，说。”
金不戮向前一看，三哥衣服还没穿上呢。非常之局促：“大当家，你，你是否要穿戴一下？”
岩祝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地笑了。
他一笑，周围的姑娘们也跟着笑。周围的保镖刀手们也笑，押送金不戮进来的人也笑……
哄然笑声里，金不戮头昏脑胀。
岩祝走下台阶，来到他的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仔细地端详。
又凑近他耳边，呼地吹了口气：“你穿这鬼模样，原来还是个雏儿啊？”
突然伸出手，向金不戮面具下一挑。
金不戮没想过和岩祝三哥有朝一日这般对峙，正手足无措。突然遇袭，脚下立刻发力，平着向后飞去。
岩祝飞身跟上，喊了声：“脚底下漂亮！”连续击出三掌，掌心青黑，显然是含着毒气。
金不戮不敢硬接，错腰躲过，飞身跃上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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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跃，潜伏在房内的守卫纷纷蹿出。连带白祉和哈马立色日则也一起从外进来。拔刀的拔刀，呼喝的呼喝，就要拿他。
金不戮情急，也顾不得别的了。高喊：“岩祝三哥！”
岩祝喝止了手下。眯起眼睛，自下往上端详他：“你是谁，想和我攀亲？”
“不是的，我真的有事报你！听我说完再打可好？——魔宗再次南下，他们要找机会对付你，请你小心！”
“什么时候。他们要做什么？”
“……对不住，我力量微薄，只知道这么多。但他们这次目标是你，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哈马立色日则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不是什么‘仗义者’的狗同党！”
他说的是虎伯吕剑吾，几次以“仗义者”身份给岩祝送信，挑拨是非。
但金不戮并未亲历，印象不深。只记得依稀在哪里听过仗义者什么的，也不十分清楚。
见问话的人凶神恶煞，不想搭理他。
岩祝沉吟间，眼神已从轻佻转为凌厉：“我不信连脸都不敢露的东西。”
金不戮还在房梁上蹲着，急得口干舌燥：“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岩祝狠狠道：“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除了这个，别的可好？我有个特别的理由，不能给你看脸。你要考验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年初有个所谓‘仗义者’，也如你这般频繁送消息——你们是何关系？！”
金不戮汗都出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岩祝听他声音虽然经过处理，语调却是真的急了。忖了片刻，道：“好，你下来。我不看你的脸。”
金不戮刚一下来，立刻被岩祝揪着领子拉到身前。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地端详。
他今天一进来，就被个不一样的岩祝三哥惊得不轻。如今一贴，发根噌地一下全都竖起来了。心里一团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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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祝不错眼地看着对面，像在赌一块石头能否开出玉。
在他眼里，这鬼面人个子虽然不矮，但瘦瘦细细，一副刚长成人的模样。面具后的眼神一团慌乱，和一身功夫并不相称。
伸手绕到其后方，摸摸鬼面人的背。只觉他身体一僵，似乎想呼巴掌过来。
触手之处，一片热。全是湿的。
这人急出汗了。
他慌什么？
岩祝又端详了他一会儿，突地放了手，将鬼面人一推：“好了，你走吧。”
哪知鬼面人竟然没赶紧逃命去，兀自杵在原地，傻愣愣地问：“你会小心的，对吧？”
岩祝乐了：“小不小心关你屁事。你这么关心老子，是想跟老子睡觉？”
又道：“若日后发生了什么，应了你的消息，我自重重谢你。”
鬼面人一怔，似乎有些生气。说了句：“反正告诉你了，随你。”便离开了。
还真是恼了。
脾气跟个小孩子似的。
岩祝望着他背影，含义不明地笑了笑。命下属跟紧。
另遣了两拨人，一批去探消息，另一批去送魔宗南下的消息给明月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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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鬼面人的，半路跟丢了。回来却报说，碰见了金家堡的使者，送来金不戮手书一封。
上书：魔宗近日来麒麟镇，来意不明，只怕又有企图，请岩祝三哥一切小心。
岩祝看着信，笑骂一声：“他娘的，怎么人人都要老子小心。”
转而问手下：“谢邕的生辰纲走到哪了？”
近日有消息道，幽云王谢邕生辰在即，万邦来贺。
影竺国跨越重洋送来一批贺礼，要走海路转陆路，运到云州。谓之幽云王生辰纲。
在岩祝眼里，朝廷各方本就是一窝畜牲。幽云王与维摩宗关系千丝万缕，在姑苏为简易遥挡圣旨，前阵子还联合兵部搞三升道的事，更让他深恶痛绝。
而今听闻，谢邕的生辰纲将经过三十二路山寨的地盘。当下决定：劫！
反正是民脂民膏。不搞把大的，难道要留着肥了那些狗官？
第159章 158. 温乡风冷，辽海波横
金不戮西去黔中郡的时候，温旻又去金家堡找了他好几趟。每一趟都被告知少爷不在，出去散心了。
温旻心早沉南海底了，想着：阿辽真的不想理我了。躲着我呢。
这天晚上，他潜入金家堡，想闯金不戮卧房里强找他。结果只见到小朝明一个人，正在擦桌子。
金不戮是真的不在。
其他下人的回话还是从小朝明这儿听来的呢。小朝明开口，更是金科玉律：“少爷没在，散心去了”。
阿辽出去散心，是在散我给他的气呢。
温旻一股急火腾地蹿到心头，声音有些不善：“他出去这么久，去哪了？你们找没找过？全都不担心他么？！”
小朝明被训，没有生气。见温旻为了少爷如此着急，反而心里很欢喜。拉着他坐下了。
“温公子，我也好担心少爷，但他向来不同我们说去哪的。你若担心他，便在这里等等他吧。”
又怕温旻呆卧房不走了，妨碍金不戮回来：“我跟管家伯伯说一声，给你收拾个睡觉的地方。”
温旻摇头：“不必了。我一会儿就走，去四处找找他。若阿辽回来了，去麒麟镇给我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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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朝明陪温旻傻愣愣地站了会儿。
他不太会说话，就没说。
温旻会说话。但一肚子老血闷着，不想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要瞪个千秋万载。瞪到枝叶枯萎重新变作枝繁叶茂，也还是一句话没有。
小朝明见温公子这么好看一张脸，尽是股丧气。想问问他和少爷到底怎么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温旻看出来了，笑了笑：“有话就问。”
小朝明不好意思地挠头：“温公子，我们少爷为什么和你生气啊？”
温旻垂下头：“我没本事。没保护好他，让别人欺负了他了。”
“啊？谁欺负了我们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