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48)

　　段世祁也站起了身：“诸位三思，莫要中了激将之策。”
　　金不戮急道：“不是激将！——你们都不要去，我一个人去！”
　　哈马立色日则顿觉金不戮也是自己人了，道：“大伙儿谁也不要去！跟朝廷干他娘的！”
　　萧梧岐听他此言有反意，立刻道：“三十二路英豪本属无辜，如因此动武，不仅生灵涂炭，更中了敌人奸计。连累甚广，绝不可取。”
　　萧兰卿在大哥身旁一个劲点头，眼眶湿润。
　　一众人中，只有岩祝独自坐在原位。依旧大叉着腿，慵懒地踏在鳄鱼皮上。
　　他挑挑眉：“激将什么？和狗朝廷干仗，老子也是不怕的。只是——魔宗想利用老子，连累老子的兄弟。我偏偏不叫他们如意。”
　　长腿一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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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祝决定早些启程进京。款待宾客吃了饭便走。
　　席间，金不戮听明白了。白祈和萧氏兄弟一行，回到山寨的速度远快于他算到的，乃是因为有条秘密山道可行。他以为自己绕近路走在前面，其实已经落了后。
　　他担心吃饭露出马脚，只低头听人交谈，也不敢掀面具吃东西。哈马立色日则没见过这样的，笑话了他好几次。
　　岩祝干脆让人另设雅间，叫金不戮单独去吃饭。不必和众人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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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行机密，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发时，岩祝只当日常外出一般。由几个亲信送着，和萧氏兄弟到了山寨口，走平常的路。
　　山寨之下，是个小水镇，换作百梁镇。镇上百姓或多或少都和山寨有些关系，认得岩祝者多，知父母官是谁者反而甚少。
　　岩祝每次出行，都要从镇上经过。一来看看乡亲是否安好，二来也是个宣示：大当家在此，大家心安便是。
　　今日一如既往，他带着几人从百梁镇中经过。
　　沿途所见，镇上人烟鼎盛，街上熙熙攘攘。孩童嬉闹、生意热闹。
　　一户店铺的妻子正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发脾气。见到岩祝，赶紧收了手，喊了声“大当家”。
　　岩祝哈哈大笑，问他们怎么了。那丈夫支支吾吾答，自己没有老实看火，做饭干了锅。
　　岩祝指着他笑：“该罚！大男人怎能让老婆操心？”
　　对那妻子道：“你可不准心疼服软，定要罚他做一个月的饭！”
　　妻子因有大当家撑腰而有些高兴，又带着些羞涩。肩膀顶了丈夫一下，就不再发脾气了。
　　丈夫也又羞却喜地，搂着妻子向岩祝致谢。
　　萧梧岐在后方看得真切，暗暗感叹。
　　若非岩祝在侧。谁能知道这小镇同声名赫赫的匪寨千丝万缕？
　　而岩祝本人，虽气势骁悍。可小小百姓们，竟然都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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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面，一对小娃娃举着风车跑了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个糯米团子。扑通一下撞在岩祝身上，两手糊呀糊，糯米团子则全蹭旁边白祉身上了。
　　白祉立在那里，也不马上躲开。
　　萧梧岐一惊。想那白祉冷冰冰的，一身行头名贵不菲，恐要对小孩发难。便暗暗走到他身后，想要在他发火时劝阻。
　　岩祝将一对粉团样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一手一个：“你们这是有什么高兴事？要跑到天上去啦！”
　　一个小娃娃呜哩哇啦说了一堆俚语，不知讲的什么。岩祝俚语回了他几句，语调神态颇为亲切。
　　另一个小娃娃说着官话：“大当家，你又要出去玩了吗？”
　　岩祝官话答他：“是呀，大当家我要去办大事。”转头看看白祉。
　　白祉走开了几步，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片荷叶。荷叶上八个热腾腾的新糯米团子，给娃娃们吃。
　　岩祝在两个小娃娃的圆脸蛋儿上各亲了一下，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俚语。
　　那说官话的小娃娃又有新问题：“大当家回来的时候，还会再给我们买团子吗？”
　　岩祝哈哈大笑：“当然！”
　　小娃娃们立刻开心了，跳下他的怀抱，从白祉手里接过荷叶，喜滋滋跑开。
　　金不戮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他戴着面具，为了不引百梁镇的百姓注意，特意在外围罩了个蒙纱斗笠。
　　现在，他隔着一层纱望着岩祝，只觉得三哥那般亲切，仿佛自己的亲哥哥。实在不忍他进京冒一点风险。
　　岩祝倏然回头，见鬼脸小顾白直愣愣正看自己。乐了：“你是不是真想和老子睡觉？但老子不和男人睡觉——你是个男人吧？”
　　搞得金不戮大窘，迈开大步走在前面了。留下背后一串土匪们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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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镇口，便是离别之时。岩祝挨个将要跟上来的段世祁、白祉、哈马立色日则及两位亲哥拦住。
　　他要独自随萧氏兄弟而去。
　　为了安抚诸位兄弟，对每人都用力地拥了一下，扎实地拍拍肩背，以示安心。
　　金不戮眼看岩祝抱来，拦住他：“到成功之时，你我再相拥而庆。”
　　岩祝长眉一挑，笑问：“你也要随我去？”
　　金不戮毅然道：“我是个人证。自然要随三哥一起。”
　　岩祝摇头：“你不是个人证，你是块金子——魔宗的人都在邺京等着呢。知道他们的江湖通缉令里，你的脑袋值多少钱么？”
　　金不戮转念一想，自己作为鬼面小顾白在京城露脸，的确麻烦多多。便不多言，坦然地上前和岩祝拥了一下。
　　岩祝拍拍他的背，手上力道温暖而结实：“再会之时，三哥定好生谢你！”
　　一种亲切的伤感，自后背传到心里。金不戮忍不住又和岩祝多拥了几下。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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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马立色日则还没反应过来呢，见金不戮人都走远了：“诶？这人还真说走就走啊？头也没回？”
　　岩祝道：“他已多次提示我们。够了。”
　　萧兰卿不屑：“孤山派么，以色事人是传统了。见没法用这一套抱着三十二路英豪的大腿，自然走了。”
　　他所指乃是顾白。
　　顾白仙姿卓然，江湖素有美名。最后和沈知行闹到那种程度。
　　某一天，萧兰卿突然开了窍，悟得这二人间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觉得，孤山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鬼面小顾白几次三番对岩祝表示亲切，一定是想做点什么。
　　岩祝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萧兰卿，颇有诧异神色。又望了望一旁脸色铁青的萧梧岐，什么也没有说。


第185章 183. 生死门
　　岩祝等人一路北上。临到邺京时，到一酒家吃饭。
　　这是来时吃过的一家。萧兰卿推荐店中桂花鸭，说香而不腻，瘦而不柴。
　　岩祝尝了尝，大呼美味。吴天担心马匹，包了些打算回车上吃。
　　几人正这般说笑着，萧兰卿突然眼神一亮，冲窗外道：“白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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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离开岩祝山寨后便绕道疾追，想要赶上他们，以“白丁”身份同行。
　　因担心岩祝一行走密道过快，他连觉也不睡，终于在将要进京时追上了萧梧岐的马车。
　　他看着萧家马车拐进了这间酒家，眼瞧着萧兰卿的脸从二楼靠窗的位置露了出来，便走上前去“偶遇”。
　　于是，萧兰卿便看见，酒楼窗外偏前的位置，“白丁”背着来时的藤条大箱，一脸风尘仆仆。正四处打量，似乎在考虑是否进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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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装作很惊喜地进了酒家。和萧氏兄弟寒暄了几句，说自己放心不下萧大人面圣的事，便又回来了。本打算暗中进京，没想到凑巧碰见。
　　他对岩祝，更是要装作惊喜了。不仅惊喜，还要腼腆，扮做一句话也不好意思多说。
　　岩祝早听萧兰卿说过无数次，有位“白丁少侠”路见不平，来平安治献言又低调离去。
　　而今见了真人，他自然是一番打量与试探。目光如两条花蛇，在“白丁”的脸上来回游弋。
　　可“白丁”天生话少，又很容易害羞，只是低头默默吃饭，搞得谁要调戏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