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132)
金家堡人手少,最近岛上丧事繁忙,大多数人都被支去前面打理。也没谁想到有人会剑走偏锋惦记账簿。就连虎伯,也不是天天来看账。
明月山庄的人都在前面看守道场,更没有深入金家腹地守着。
是以,游一方便如此,借着空子,摸清了珍岛上人员来往的规律。
查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易。更何况金家堡的锁,哪是那么容易开的。
幸好有纪佳木在。她深夜“修炼”少不得开锁的本事,在珍岛排上了用场。
两姐弟终于开了账房的锁,这几日刚能自由进出。让游一方有机会潜入多看几眼账目。
可账务繁杂,不少记录还是用粤地白话写的。更兼时间紧张。游一方核账的进度,比起破牛车也快不了多少。
&&&
温旻听完游一方诉苦,沉吟片刻,道:“金家道场共七七四十九日,现在已经过了十多日。只怕道场结束,师父便要回程了。那时,师姐、师兄便再没有理由留在南海。因此需要抓紧时间,在接下来一个月里,核完账目。”
纪佳木露出苦笑:“尽人事,听天命吧。宗主既然只派了我们两个做这事,便是已有万全的打算。万一我们核不完,宗主定有其他良策。”
若是其他事,纪佳木还能拼上一把。可核对账目,实非她所擅长。便只能如此与世无争了。
温旻追问:“可疑账目有多少?”
游一方摊手,表示完全不知道。
他看都没看完,又怎能知道哪些账目可疑呢。
温旻敛起嬉笑神情,严肃道:“师兄再去查账时,叫我同去看看。”
纪佳木妙目将他一扫:“你知道得越多,简宗主越不高兴。”
温旻又恢复笑嘻嘻的小孩子神情了:“我只是帮师兄师姐看看,谁说要知道很多了?再说,我知道的多少,还不全赖师兄师姐掌眼?”
意思是卖个人情,帮他们去想想办法。这件事,温旻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告诉自己师父沈知行。简易遥跟前的一份功,他自然也不要了。
纪佳木见他小小年纪,如此懂得施惠于人,笑问:“小旻也懂账?”
温旻无辜道:“不懂账,总能帮忙商量商量吧。”
纪佳木看看游一方。游一方已经无所谓。
她便道:“好,那便搏一把!”
&&&
大小魔宗互不对付,明月山庄没少布眼线盯人。盯梢的重点自然是温旻师徒。
温旻随游一方同去查账前,为了避人耳目,特意睡了三天懒觉,每天都睡到下午。
睡醒便和游一方同下规屿,去麒麟镇里吃肉。专门守着吃那凌晨刚刚宰杀切割的新鲜猪杂锅。
其实,他自己却只点了几样素食。
第三天晚上,两人吃过夜宵,又绕了几圈,将盯梢的人绕懵了,便换了一身衣服,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海岸渡口。
竹筏已经提前备好。二人摇着竹筏,渡至珍岛。
纪佳木早已先到珍岛等待。
三人汇合,藏好竹筏,来到账房。
账房内只留着一下人值夜。虎伯今夜去道场附近,并未在此。
值夜下人的身份,游一方和纪佳木已经摸透。是个不会武功的老伙计。
纪佳木拿出“修炼”时常用的迷香,熏了一会儿,老伙计便被熏得睡熟。三人悄悄潜入账房。
&&&
甫一进入,温旻便“嚯”了一声。
印象里的账房,都是一册册账簿在书架或柜子里摆放。前面必然要有张大桌子,陈列文房四宝。
可金家堡的账房,却是在一座高高石洞内。
石岩壁分三层,每层近百个大小格子,格子里陈列的是一卷卷钢简。更兼一股药味。
岛上存放账簿固然安全,隔绝尘世,省掉了不少看管的人手。却极潮湿,纸张容易受损。
金家善于铸造金属,竟然用钢做简来记账。药味是为驱赶岛上大小昆虫所用。
账房也并无什么文房四宝。角落一块大石做桌,陈列凿锯锥钳等工具,想来便是刻字的。
温旻想着:没个内力,还真没法记账了。
难怪一般的账房先生管不了金家堡的账,只能虎伯这样的动手。
他原本想要偷几册出去,也偷不得——回程辎重太沉,就太可疑了。
温旻随手拿下一卷账簿来看。果然如游一方所说。账目内容不仅繁复异常,还夹杂方言俚语,显然是不欲外人看懂的意思。
想是岛上看管人员不够,虎伯便以此来保账目安全。
温旻只看一眼便放弃,站起身四处转圈,跳来跳去地翻腾。
游一方见他来了也无甚贡献,叹了声:“小孩子非要凑热闹。”便蹲下身继续研究账目。
掏出一把折叠小算盘,抻直了算账,不搭理他了。
温旻偏在旁边添乱:“小格子上都用天干地支刻了年份。”
游一方嗯了一声,让他自己玩。
温旻心算年份,道:“这账房存了五十多年的账。更久远的账目可能已经归档,或者不是用钢简写的,反正不在这里了。不过,金家若有可疑,也是近十几年的事,这里的账簿也足够查看了。”
游一方表示他也知道。
温旻又去各个格子里翻腾了一阵,道:“从九年前开始,账目比前一年多了一倍——孤山的事,是在十一年前吧。”
纪佳木以往都将查账一事直接交给游一方,自己则去外放风。今日她一起留下,听闻此言,豁然睁大眼睛。取下一些格子里的账簿,对着年份一数,发现温旻果然无错。
游一方也很吃惊。
他也注意到了账簿时间。发现越到最近,账目越多。
但他每天来看账,只顾着这么多账目核算不完,便只选了近一年的来核对。故而丝毫没往其他方面想。
听温旻这么一说,他也分析起账目时间规律来。
果然,从十年前开始,钢简便有所增加;九年前开始,比上一年增加了一倍;此后每年增加,近几年尤甚。
温旻继续道:“每个年份的格子里至少有几十卷账。其余格子都是碎账,不值一看。这样一算,近十年便有几百卷账簿要看。”
游一方抬起头:“怎么着,小旻打算把所有账目都核了不成?”
温旻一笑:“核不完。就算抄,一个月内恐怕也抄不完这些项目。”
游一方继续困惑:“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从九年前的账开始查?”
温旻摇头:“没头没尾的,直接查九年前的账,估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合着你来告诉大伙儿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啊?
游一方差点没跳起来打人:“核不完也要看!小旻坐下来帮忙。其他的不管了,咱们务必先把最近一年的核算清楚。”
温旻却不听话。反而拿出十二年前的一卷账,坐到地上:“这里交给我。劳烦师兄师姐帮手放个风。”
游一方莫名其妙:“你要做什么?”
温旻故作深沉:“山人自有妙计。”
也不多做解释,卷开账簿就看起来。
他这一看,说笑眉眼顿时凝成肃然。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一双好看的眼,目光深如夜海,又犀利如刀,不停在一行行刻字上滑过。修长手指稳着卷轴,不停展开。
温旻看得认真,也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不多时,已经看了几十行了。
游一方开始还不明白,戳他几下。温旻丝毫不动,当他透明。
纪佳木拉着游一方:“走,出去放哨。”
游一方大急:“师姐。我还要算账!”
“反正也算不完,还不如去放风。”
温旻这一算账,算了一夜。临到天将亮,才将账簿原封不动地放好。
纪佳木另用无味轻烟把原先的迷香味道驱散了,将值夜人摆好。做得一丝痕迹也无。
三人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一次查账。
&&&
此后,温旻除了轮岗看守道场之外,每夜都随游一方和纪佳木潜入金家账房,偷看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