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18)
和前两天的小心翼翼不一样,温旻浑身热热的,远高于他平时的一片温凉。眉花眼笑,毫不遮掩,也不知碰见了什么高兴事。
搞得金不戮一阵紧张,连声暗中告诫自己切不可放松警惕。
这样一来,连为何找他都快要忘了。
两人磨蹭了半天,金不戮才找回了一些神识。推着温旻问:“这两日你只是在找我么?”
温旻偏偏一个劲往前凑,在他耳边呼出一团热气:“是啊。阿辽别再躲出去了,好么?你不开心便找我吧。找来我,还能骂一顿,出出气。”
金不戮冷哼:“我骂你做什么。”
温旻笑嘻嘻:“倒也是。我家阿辽疼我,舍不得骂我。”
金不戮搞不明白,怎么隔了两天不见,这人能高兴成这样。
还能不能给他好脸色了?
还是……他们构陷岩祝三哥有了什么新进展?
“你不是还有其他事么?怎么可能一直找我。”
“其他事也不能一直占着我呀。我是我家阿辽的。”
“你们这次来南海,一起的都有谁?”
温旻怔了怔,显然没想到金不戮问这种问题。
但他还是诚恳地答:“小七、佳木师姐、一方师兄,还有陆衍陆大哥,他们都来了。他们也都提起过你,只是觉得你一定不想见他们,便没来拜访。还有一位长辈,白长老,白灵。”
金不戮立刻想:小旻说的和我所见不差。
他真的没骗我了。
白灵长老应该就是那天看见的女子。她不是……维摩宗壬字堂的长老么?!
温旻见金不戮目光游移,干脆主动说了:“白长老是我们壬字堂的长老。”
维摩宗壬字堂负责刺探各种消息。作为情报机构,在江湖中大名鼎鼎。
金不戮想到白灵南下,定然和岩祝三哥的事有关。不由紧张起来。
但她一个消息贩子,能来做什么?
金不戮心中狐疑,面色难免阴晴不定。
温旻看见,笑了笑:“阿辽,我知道你在琢磨这件事。请不要问她来做什么,好么?这件事我回答不了。”
金不戮望着温旻轻蹙的眉头和为难的眸光,一时间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道:“你搬金家堡来吧。”
眼见着,温旻轻愁的眉眼扬了起来,澄澈的双眸染上了雀跃的喜,像烟花一样绽开了。
“阿辽说什么?表哥没听错吧?!”
金不戮道:“没听错。我要你住进金家堡,睡在我房里。我要天天看着你,不准你做坏事。你来不来?”
“来!当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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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金不戮将卧房稍作整顿。
照顾他的几位异族老人,原为了方便,全部挤在小小的西厢房。临时搭了好几张床。
现在他伤已痊愈,不需要太精细的照料。便另寻了一处院子供几老居住。西厢房常时只安排一老轮班,帮手一些小事。
这几日小朝明本住在金不戮房间内,今晚也可以去西厢房。
从一堆人常住变成只两人住,西厢房像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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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金不戮的卧房便空了。温旻搬了进来。
夜里,温旻趴在浴桶沿,朝地上扔小鱼干,喂雪球吃。
雪球高兴坏了,上窜下跳。大半夜更显精神。蹿三尺高去接小鱼干,叼着鱼干蹬柜子爬门框。舔温旻手指,用脑袋蹭他。把温旻逗得哈哈直乐。
白鹿母子也进了卧房,卧在浴桶边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温旻揉揉两只白鹿的头,心想:我终于堂堂正正进来了,是不是?
想到这里,问金不戮:“那个小毛最喜欢偷看表哥洗澡,今天怎么没来?”
曾每天拜访金不戮卧房的大蛛小毛,自岩祝彻底翻了一遍金家堡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不知是寿终正寝,还是被哪个毒物当了点心。
金不戮每每想到此事,觉得自己连小小生灵都无法保护,心中总是难过。
温旻明白了。从浴桶中出来,扯条大葛巾围住胯臀。蹲在他身边:“小虫春生夏死,夏生秋死,都是有可能的。只要它活着的时候过得开心,就够了。”
金不戮见他穿得不成体统。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太能直面他。红着耳朵,别开眼:“穿衣服去。”
温旻垂眉耷眼地委屈了几句,说岭南太热,秋天跟夏天似的,不想穿老多衣服。
当然没什么作用,只得去穿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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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背过身找衣服。
他长大不少。精悍的少年身体犹如锻打的流动金属,肌肉线条流畅又刚劲。
金不戮瞧他肩背上有不少浅浅深深的伤疤,道:“柜子里还有小婕留下的祛疤药,你去涂了吧。”
温旻笑嘻嘻转回头:“心疼表哥啊?”
金不戮想到这些伤疤,不知道有多少是春日金家堡一战留下的。立刻便想起了自己留下他的用意。
问:“既然你们有白灵长老亲自坐镇,可曾探得虎伯的消息?”
温旻双目闪出冰冷的戾气:“还没有。阿辽不必担心,只要抓到那孤山贼人,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要他向你谢罪。”
金不戮大惊:“不要伤他性命!”
温旻愣了愣,柔下声音:“阿辽,春天那件事,乃简师父一手策划,这事我不敢有一句辩驳。可虎伯也并非完全无辜——若不是他选择在金伯伯周年祭典动手,此事根本不会伤害到你。甚至连阿鹰都可能留下一条命。你不生他的气么?”
金不戮无话可说。垂下眼睛,长长睫毛遮掩着眸光:“我就是不想要他死。”
温旻笑了:“好,阿辽说不要他死,我便将他活着抓来给你。”
金不戮冷笑:“温少侠厉害了。你想要谁活着,谁便能活着。不知你简师父作何感想?”
温旻坐在金不戮床边:“吕剑吾?还入不得我简师父的眼。”
金不戮有些吃惊。马上便明白了:“是了。现在简大宗主一定最关心流落在外的右护法。还有隐患孤山派顾白顾大侠。”
温旻补充:“还有平安治的仇先生。”
金不戮心头猛地一跳,却不敢抬头。
温旻道:“仇先生操纵平安治,和虎伯暗地勾连。为了自保,连同门的渔舟都杀了。是个狠角色。”
金不戮倏然抬起眼睛:“什么同门?渔舟道长是贼匪,仇先生拼了命才抓住他。”
温旻嗤笑一声:“阿辽最乖,总将人往好处想。”
说罢,将简易遥对仇先生和渔舟关系的推测,告诉了金不戮。
说,渔舟只怕也是孤山派的。和那仇先生系出同门。
金不戮听罢,心都不会跳了:“你呢。你也这么想?”
温旻道:“我和简师父推测差不多,还多猜了一条——帮仇先生送渔舟人头给萧梧岐的年轻人,就是爨少庄主,对不对?”
渔舟方黠师叔的事,金不戮也是后来才得知。
爨莫扬北上邺京送人头,更是从未对他正面细说。
温旻师徒未见全貌,而推测得八九不离十。比金不戮知道的,并不少。
这令金不戮悚然一惊,更惆怅万千:
简易遥深不可测,小旻这么小就直逼乃师。师父孤身一人,怎么斗得过他们?
我派莫说报仇。现在第一要务,恐怕是保命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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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突然来了句:“阿辽,你见过顾白,也见过仇先生。依你所见,他们像么?”
金不戮大惊,提高了声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又觉得自己失态,遮掩道:“我哪知道。你净问我这些,原来真不是来看我的。”
说着,身上已轻轻抖起来,拳头攥得煞白。
温旻见状,赶忙将他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他的后背。
金不戮紧张地望着他:“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仇先生?”
温旻轻轻一笑:“我们不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