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61)
温旻刚成年,但是身上已有功勋数件。是以,轮到他时,贺南唐道:“温旻,你表现极佳,宗主与我都十分认可。可在小五台山获得一处单独的行止院子,也可在小五台山住普通单房,在外地物色一套宅院。随你喜好。”
又补充建议:“兖州临海,风景甚好。济南也是山灵水秀之地。那里都有我宗的产业,你可随便挑。”
围观众人也都好奇,这位赤手可热的当红少年,会选哪里做自己的小小温柔乡呀?
温旻跪在殿下,眼中闪烁喜悦:“贺长老,弟子可以支钱自己建宅子、买宅子么?”
贺南唐愣了愣。
这个请求,也不是没听过。但一般都是长老或有家眷的下属提此想法。
温旻这种刚成年的单身后生就提这种要求,着实让人好奇。
贺南唐道:“自己建宅、买宅也不是不可。但是买地、建宅、布置,颇为费神。你有这些个经验么?”
温旻笑嘻嘻道:“会有朋友帮弟子的!”
贺南唐问:“那你想在哪里建宅?”
温旻抬起头,兴高采烈地说:“南海!”
第194章 191. 宛若无伤
当晚,温旻来到宗主安止院。
简易遥在榻上半倚着腰枕,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其时北风仍紧,窗子未关。屋内灯火皆被吹得乱晃。寒凉之气一股股往进冒。
温旻去关了窗,抽了薄毯为他盖上脚,说:“风大天寒的,简师父保重。”
其实简易遥哪里怕冷。冰天雪地里赤脚走一遭,也未必有什么事。
但他还是笑了笑,觑着温旻:“这是高兴了?如意了?”
温旻随便坐在榻脚边,天真地仰起头:“哪里。徒儿谨记简师父教诲,一定会好好在白长老座下效力的。”
简易遥道:“想效力,你就不要去住南海的宅子。”
壬字堂的人为跑消息走南闯北,未必能在家中久留。温旻即便在南海建了宅子,也不一定有时间去住。
温旻眨眨眼睛:“若徒儿在南海建消息哨岗呢?”
简易遥冷冷道:“我可没人没力帮你在南海新建个哨岗。”
温旻道:“徒儿只是如此想想,哪敢牢简师父操半点心啦?想我们历来对南边消息掌握得少。徒儿誓要在南海扎了根,建个长期的消息暗哨。这才要在那里建宅子的。”
简易遥扫他一眼:“那便要在明月山庄和三十二路匪帮的眼皮子底下做事。”
温旻笑嘻嘻:“徒儿自有妙计。”
简易遥嗤笑一声:“无非是金不戮。”
温旻挠挠头,讪笑着,并不否认。意思是师父厉害,一眼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简易遥沉吟片刻,觉得温旻虽有私心,所言却有些道理:
维摩宗在南部敌人颇多,便没有大张旗鼓建立哨岗。而今温旻与金不戮交好,借此机会常驻南海,正好有机会多挖消息。
纵然强敌环饲,以他的聪明,也足够化解。若能扎根,维摩宗能拿到的消息定然会翔实不少。
即便突然出了事,进可以金家堡为质,退可以金家堡为盾。
只是,这孩子的心思,却到底放了几成在做正事上?
金不戮立场可疑,却绝对翻不出旻儿的手掌心。
但若旻儿让他翻,任他闹呢?
简易遥不动声色:“白长老同意了?”
温旻答:“此事还只是徒儿一个小小心思,怎敢贸然和白长老提及?只是和简师父聊起,就忍不住说出来啦。”
简易遥冷哼:“无非想先得我答应罢了。告诉你,想去南海常驻,自己找白长老去说。我是半点也不管的。”
温旻赶紧扒住简易遥膝头:“好的!是!徒儿遵命!简师父教训的是!”
简易遥佯嗔着拿一卷书将他的手敲下去了。
沉吟片刻后,道:“你廷宴师兄现在邺京。我将抓捕鬼面小顾白的差事交给他牵头。若南海有了什么动静,记得知会他。”
温旻立刻应道:“好呀!”
“好什么好。你且说说,我为何交给他做。”
温旻做了个思考的样子:“仇先生同孤山派有关。他回了邺京,鬼面小顾白必会在邺京出现。大师兄也在邺京,便正好领了此命令。今年冬腊试炼他没能参加,新一年里有个正经差事,心里方会好受些。
“这一回,有章护法、薄长老两位前辈在身边指点,大师兄一定马到功成。徒儿嘛——鬼面小顾白几次皆在南方出现,南海可能会有他的消息。徒儿在那里建了消息哨岗,若得了消息,自然要立刻和大师兄通气啦。”
温旻分析准确,兼顾人心,令简易遥甚感欣慰。
但他表面上只是嫌弃道:“谁应允在南海给你建消息哨岗。”
温旻笑笑地:“简师父都要徒儿帮着大师兄了,还不是答应啦?”
简易遥肃起神色:“我说过,这事你自己去和白长老说。”
简易遥御下有方,用人不疑。交给白灵负责消息的差事,若非必要,绝不以宗主姿态强做主。
在南海建立哨岗的利弊,白灵自然也会明白。
她若不想建,维持原状并无不可,简易遥不会强推。若建成,自然也是她的功劳,简易遥也绝不欲同下属争功。
因此,简易遥是绝对不会牵头对白灵提此事的。
温旻对此十分清楚。半严肃,半乖巧地回应:“是,徒儿记住啦。徒儿在白长老面前,一定完全不提和简师父说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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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易遥面色有所缓和,抻了抻衣上的压痕。问道:“那你师父呢。”
语气非常随意,甚至连头也没抬。却突然拐到如此大事上。
温旻垂头抠着榻边上一块花纹毯子的边:“我知行师父潇洒惯啦。徒儿若得了他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上报简师父。”
“你得他的消息已好几个月了,为何却不上报。”
温旻心中一跳。
沈知行到过邺京一事,本不愿被任何人知道。
但简易遥通透如冰雪,一猜即中。温旻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他默了片刻,哑着嗓子,干涩道:“知行师父一向闲云野鹤,他,他也只是出去玩玩。不久就该回来啦。”
简易遥没再继续追问了。
至于温旻何时见过沈知行、当日情形如何、如何联络沈知行……他一概未问。而是轻轻闭上了双目。
霎时之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住了。只有他的胸口平静地起伏。
玩玩。
玩到了过年也未见回来。
玩到了自己徒弟一生仅得一次的成人大礼,连身都不现。
是谁说的。每个年都一起过。永远做师兄的一把剑?
金家堡一事,原是想着让他亲眼看看孤山派的行径。
他却早已着了魔,以为是当着他的面害人。看完后彻底疯了。
疯便疯了。永远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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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简易遥重新睁开眼,冷澈的眸子已经没什么情绪了。
他道:“只要他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给我丢人。”
沈知行离开维摩宗已近一年。简易遥从未放弃寻找,却从未流露出半点情绪。
甚至连他自己的神色、外形都未因此事受到半点影响。
什么形销骨立、为伊憔悴,这样的事在简大宗主身上不会出现。
但温旻透彻双眼却看得出:每次说到师父的事,简师父的那片逆鳞都被来回地拔。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得不闭起眼睛,慢慢等心中起伏过去。
他轻轻握住简易遥的手:“知行师父一切都好。简师父,您也保重。”
手里的指尖儿,冷得发冰。
简易遥将手抽了出来,看也不看温旻:“你何时启程赴任。”
“徒儿明天便去找白长老领差事,商量建立哨岗一事。若得通过,可能这几天便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