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223)
可是,明知程勉的心意,萧曜无法不对程勉动情,只能硬着心肠按住程勉的手,难过地问他:“我要是不来,你怎么办?”
程勉一发热,牵连着浑身旧伤发作,痛得欲死,留在翠屏宫的太医不敢不给他服药,所以即便是萧曜,这时也不知道他是清醒多些,还是昏蒙发作,说胡话骗萧曜,只为能达成目的。
偏偏这时候他话还多,能说能笑:“……只要你来找我。我就等你。”
萧曜耐心地想将自己的手从程勉腿间抽出来:“你又说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从来不找我。你啊,真是天底下最会说谎的人。”
程勉闭起眼睛,微微颤抖,唇齿轻动,一句“三郎”分明呼之欲出了。
萧曜只得用手去抚慰他,但程勉并不领情,非要勾住萧曜,仿佛不如此,就解不了药症。萧曜生气,又实在难过,然而在程勉面前,他如何能隐藏欲望和渴求?
程勉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第一回 两个人衣衫都没来得及脱,做完一遭后萧曜还没说话,程勉又喘息起来,颈项和脸都有了细细的汗意。萧曜还在他身体里,却不动,也不离开,只是看着他,轻声问:“我给你找人好不好?男人还是女人?你自己也说过,这事和吃饭喝水一样的。”
程勉睁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看着他笑;萧曜硬着心肠又问了一次,他这次似乎终于听进去了,却答非所问:“我算好了你来,就可以吃一次药。三郎,你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我不敢死了。这事不好么?”
这颠三倒四的话萧曜全听明白了,摸了摸他微湿的鬓角和冰凉的脸,低声答:“好得不得了。”
程勉始终没有移开目光:“我不要别人。我和别人不行。”
“你怎么知道不行?”
程勉缓缓笑了,虚弱无力的腿缠住萧曜的腰,有气无力又坚决不已地说:“我就知道。不然你现在找个人来,我试给你看……再一次好不好,你不动,我难受得很。”
萧曜一咬牙,离开了程勉的身体。程勉以为他真要叫人,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揽住他的腰,讨好地想要含住萧曜。如此一来萧曜的忍耐到了尽头,刚一抱住他的肩膀,那过于嶙峋的手感又让他新生的怒火全浇灭了。
他只能放松力气,绝望地说:“你分明是吃了药,我却欢喜得忘乎所以,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不要你不敢死,我要你想活。”
“是么?那就不要说什么给我找人的事情了。”
一片死寂中,程勉的叹息声又如一缕幽风,硬是将两人间的重重迷雾吹开了一层。
不顾萧曜的阻拦,程勉又一次坐在萧曜的身上,强迫他侵入自己。这姿势带来的快感过于强烈,何况程勉的身体里早已湿滑不堪,藕断丝连的触感总是意味着太多的快乐,让萧曜全无招架之力,手忙脚乱地托住程勉的腰,还是让他得逞了。程勉牢牢抱着萧曜的颈项,正如萧曜用力揽住程勉的背,彼此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只能听见程勉断断续续地随着动作说:“……你连陆槿都容不下,瞒住她的死讯,如何还会宽容其他人?陛下,茉莉还活着么?”
这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刻,耳鬓厮磨,不分彼此,但乍一听到“茉莉”二字,萧曜也不得不从此时的癫狂中暂时抽身,面对这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程勉。
感觉到身下人的停顿,程勉又笑了,却还是不准他看自己,贴着萧曜的耳旁又问:“活着么?”
萧曜闭上眼:“嗯。”
“那肯定是生不如死了。”程勉竟然笑了,“这对天子来说,正是轻而易举。”
性事带来的快感到底也盖不过眼下的无望。萧曜平静之极地想,是啊,这是程五。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正如程勉了解自己,萧曜又何尝不了解他?他很快就让程勉陷入了灭顶的情欲中,将他带到只有彼此的境地中,然后,不容程勉略作喘息,萧曜简单地为他穿好衣裳,再将已经无力反抗的程勉背起来,推开床屏,走出了帷幕。
冯童悄无声息地守在殿外的一角,看到两人,眼中到底是闪过诧异之色。萧曜一言不发,示意他打开通往温泉的偏门,也不准人跟随,背着半昏过去的程勉扬长而去。
感觉到热度和湿度的变化后,程勉还是醒了。
颈边的手臂绷紧了,萧曜放慢下脚步,并没有漏掉程勉那难以隐藏恐惧的抽气声。这也让萧曜的猜测稍稍落到了实处——正如服食五石散和其他单方的人一样,底也伽果然也让程勉害怕起热水来。
更何况,程勉从来没喜欢过水。
萧曜侧过脸亲了一下程勉,叹息:“那你还敢跳南池。”
程勉有气无力地绞住萧曜:“使不得……比药效散了还痛。”
“你明明最能忍痛。”
程勉依稀有了哭腔:“我想忍的么?使不得。”
他挣扎着要从萧曜背上逃走,可他药效未散、情事余韵未消,萧曜已经抢先一步将自己和程勉一并浸在了温泉里。甫一进水的程勉如同被推进烧红的铁水里,登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却立刻被萧曜捞住腿,在热水的助纣为虐下,毫不费力地打开了他的身体。
程勉慌不择路地攀住萧曜,又在意识到他昭然的情欲后无望地想爬出水池。可水的浮力、以及萧曜留在程勉体内的精液反而共同帮助萧曜进到不可再进的深处,更断绝了程勉逃离的一切可能。他是天子,无人敢靠近一步,即便他今日真的杀死了程勉,又即便冯童、元双在此,乃至母亲死而复生,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他对程勉无论做什么,都理所应当,无人敢置喙——何况,谁又知道他身下的这个人是程勉呢?“程家五郎”正在天子的优待下,在安王的庇护下,做着天下第一号的富贵闲人。所以他怀里哀求、颤抖地承受这一切的又是何人?到底是萧曜死而复生的至爱,还是天子那经年不息的悔恨和难以释怀所化生出的一缕幽魂?
极度的痛苦带来了极度的欢愉,但是这次萧曜没有停下来,而是更有力地去征服,强迫程勉亲眼见证自己如何打开他的身体,在他的皮肤上和身体里留下痕迹,见证自己对他的欲念如何在仿佛永远不休止的交合中一点点地成为具象。
在清晰地感觉到程勉的臣服、乃至于真的听见了程勉的求饶之际,萧曜终于也清晰地发现,他是恨程勉的。恨他居然真的跳进了南池。冰冷的池水里,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自己。
只是,他无法只恨程勉。因为让程勉做出这个选择的人,并非程勉自己。
所以在这个时刻,萧曜先是笑了,又终于可以搂住程勉放声大哭。
他再也无法失去他了。
但就是这样极度凶残又软弱的时刻,程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嘲笑他,他也向萧曜伸出手,抱住年轻的天子健康而美好的肉体,流下了泪水。
经此一役,程勉退了烧,萧曜久违地病了一场,一年多两个人第一次身份颠倒,监督病人的人生了病,病人只能勉强打点起精神,监督天下最尊贵的人养病。
两个人的放肆胡闹没有逃过元双的眼睛。萧曜病了之后就说要喝糖粥,元双按程勉的口味煮了粥,看两个人喝完还是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地说:“以前在连州的时候,忽然有一天,陛下不叫我们近身侍奉了,妾愚钝,多少年后才知道原因。”
程勉垂着眼,萧曜挑了挑眉,还是不说话,元双就一笑:“原来也不是闹耗子。”
萧曜一撇嘴,轻声说:“耗子不翻墙。”
元双面不改色,转去问程勉:“五郎,明天我煮荷叶莲子粥,吃甜的,还是咸的?”
程勉居然真的想了想,反问:“莲子粥还有咸的?”
“温泉里都能养鱼,莲子粥怎么不能做咸的?”
萧曜放下碗:“年底金州的朝贡要费子语亲自来,住到春天再走。养鱼算什么稀罕,养出小人来,真叫稀罕。”
“我和他老夫老妻,儿女双全,再养出小人来,也不稀罕。”元双笑眯眯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