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35)
程勉没接话,直接上手去摸萧曜,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萧曜狼狈之余,只能解释:“……我本来是想晚一点……”
程勉心平气和地说:“殿下之前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难免觉得新鲜,一时沉迷其中也不为怪。”
“你也是么?”
程勉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下,答:“我之前和殿下说过了,我觉得这事没什么乐趣,只是麻烦。但男女之事,就像吃饭喝水一般,殿下如果想,只要我能,还是可以奉陪的。”
“你说和我在一起痛。”萧曜抿着嘴,继续问,“那和女子呢?”
程勉蹙眉:“男女本不同。殿下要不要找女子……”
“我也说了……”萧曜好脾气地打断他。
程勉打断得更快些:“那殿下如果不想,就请暂时回避,容我更衣,待殿下有兴致了,再唤我就是。”
萧曜咬咬下唇,垂下眼,见程勉的一只脚还在被子外头,轻轻一碰他的脚背:“你既然没有乐趣,也从来不说痛……”
程勉怔怔看着他,然而萧曜低着头又背着光,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程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萧曜的后半句话,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是完全没有趣味吧。”
他掀开被子,勾过萧曜的腰,轻而快地为他解开圆领袍的衣带。萧曜似乎是有心事,由着程勉动手,手仿佛无意地轻轻抚摩着程勉赤裸光滑的小腿,裹足难进一般。程勉身上已经淡去的印记在光天化日下又明显了起来,萧曜心里一动,不顾程勉在给他除服,靠上前,亲上了程勉肩头的一片红痕。
交缠在一起后,程勉的皮肤热得很快,他有心讨好萧曜,竭力放松身体,又用了药膏,萧曜很快入了港,比之前的任一次都顺利得多。完事后萧曜记得前几次的教训,趁着炭火足水也热,细细帮程勉清洁身体,没料到半途程勉先耐不住这个磨人的劲头,放纵着又做了一次。
程勉大概是存了尽快让萧曜尽快把这新鲜劲散尽的念头,全凭萧曜做主,原以为做几次怎么也腻味了,结果两个人别说没出过房间,连床都没怎么下过,昼夜颠倒,饮食睡眠全乱了套,皆统统不去理会。也亏得是余娘子畏惧萧曜,旁人不敢多问更想不到,意外地成全了这几天的荒唐肆意。倒不是说萧曜真的如何无度,越到后来,虽然已经用不上膏药,剑及屦及也难得一次,但他就是不放开程勉,大把的时间和力气全花费在程勉身上,非要找到为什么自己如此得趣、而程勉却“觉得没有意思”的根源。
就这样,一直厮混到第三日下午,彻底失掉了嗓音的程勉看向萧曜的神色虽然更为困惑,可是已经绝口不敢再问诸如“厌烦不厌烦”或是“有没有意思”之类的问题了。
腊月总是过得特别快,年关将近,事情永远忙不完,又一件也不能留到新年去。可是易海的生活也太慢了,雪一下,一切都凝固了。
以往总有许多人陪着萧曜过冬,哄他开心,南方珍稀的水果源源不断地送入大内,浓郁的香气教人难辨四季和冷暖。萧曜曾经以为,到连州之后,他一定会怀念京城的冬天,翠屏宫的温泉和重峦堆雪,母亲身上的馨香和柑橘的甜味,都是他心中有关冬天最好的回忆。
连州的冬天没有这些,但她所给予的,不仅是全新的,更是萧曜从不曾想过的:前所未有的自由,新的朋友,还有程勉。
到了腊月下旬,余娘子也暂时辞了程勉那边的零工,专门回家操持岁末的家事,于是程勉不得不暂时搬来与萧曜他们同住——起先萧曜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不多时就体会到了其中的不便,但他们本是家中的主人和贵客,其他人又都在忙着准备节庆,无法像平日一般无微不至地关照,无形中倒成了一项意外的便利。
萧曜心里清楚程勉绝不愿意两人间的事被他人所知,是以住到一起后,他都在竭力克制。有几次,程勉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嘴上不提,待等到四下无人,拉着他一起心照不宣地飞快厮混一番,这其中种种不为人道的乐趣,就像一阵只有彼此才能看见的云烟,将他们隐秘地笼罩在一起。
到了岁末,各道、州的都督、刺史循例上京贺正,无法亲至的,则要派遣贺正使前往——这也是程勉赶到易海之前,辅佐刘杞操办首桩要务。但这种种细节萧曜都是等程勉来了才知道的,萧曜听完,只想,以九州之大,为了赶在元日前抵京,不知道付出多少人力物力。
另一桩事后才知晓的,是程勉模仿了他的字迹写贺正表。萧曜本来贺正朝贡听得无趣之极,听到这里,当即有了精神,一定要程勉再写一次,写完了只说学得不像,硬是抓着他的手将自己觉得不像的地方一一纠正,一封信写了好久才写完,写完后萧曜觉得更不像了,又不得不承认程勉的字更好。尽管他的赞誉真情实感,程勉还是气得很,抓牢襟口搬着几案躲萧曜远远的,接下来大半天都没怎么搭理他。
其实感到新鲜和陌生的远不止萧曜和程勉,能干利落如元双,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热切的忙碌中,冯童私下说,这是为了掩盖她自幼长在宫中、又从未一力操持过元日的紧张。萧曜听了,觉得大可不必如此战战兢兢,至少不用让她太劳累,但还是听了冯童的建议,邀请裴翊和阿彤一起来家中守岁,又托请韩平的妻子来做客,请她指导元双连州守岁、过正日的习俗。
除夕越近,易海城内佳节的气氛也越浓,全城不分胡汉,均沉浸在旧岁欢乐和忙碌的气氛中。到了除夕当日,一大早裴翊就携带着贺岁的礼盒,与阿彤和吴伯登门,元双正好抽了个空要去一趟金容寺,见阿彤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将他也带去了,结果回来时带着一堆各色点心。裴翊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回事,只有苦笑的份,还是由吴伯向面带不解之色的众人解释:“阿彤过年时不能出门,一出门,旁人就要送东西……”
元双回过神来,抱起顿时流露出小心翼翼神情的阿彤,贴了贴他的小脸,说:“那也不能因为有人认得阿彤就不让出门啊。阿彤这般乖巧伶俐,送他点心吃,才是人之常情。阿彤随我来,我带你吃新点心去。”
说完她带着阿彤去了趟厨房,不多时阿彤连蹦带跳捧回一盘精巧的酥皮点心,绝非市面上寻常可见。萧曜一看便知是元双亲手做的,就对裴翊说:“元双为守岁忙了好些时日了,见阿彤这样欢喜,她也是高兴。”
这一天陆陆续续都有人来拜访,见裴翊也在,都觉得是意外之喜,不免多逗留一刻,多喝一杯酒,但无人不往萧曜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除夕日人人都换上了新衣,萧曜没有穿朱紫二色,而是穿着一身黛绿色的暗花忍冬纹的锦袍,浓绿之下,双手和脸简直白得不似真人。阿彤心直口快,悄悄对元双附耳说:“三郎怎么这么好看,比金容寺壁上的阿难……不,比菩萨还要好看。”
元双忍笑,也附耳说:“阿彤也好看。三郎小时候就好看,阿彤长大了肯定一样好看。”
两个人的嘀嘀咕咕萧曜根本没听见,正如他也根本没留意旁人的视线,而是望着不远处的程勉不住出神,他实在看得太专注,惹得程勉瞪了他几次,会意过后萧曜收敛一阵,可没多久,又忍不住看着程勉饮酒后微微发红的眼角出起神来。
不过人来人往之中,彼此应酬不断,萧曜的异常得以在一次次的觥筹交错和无休止的欢声笑语之中安然栖身。闲聊中,裴翊听说程勉和萧曜都会琵琶,忽然说:“我这里有一本曲谱,是何侯的旧物,记载的都是我们西北的曲调,我于此道不精,本来想如果阿彤学了,就留给他。既然你们都会,先给你们看吧。”
萧曜本是喝得薄醉,听清裴翊的话后,一时怔在了原地,只听程勉很快接上了话:“丹阳侯何鸿?原来他也弹琵琶?”
裴翊摇摇:“我未听过。先父颇好此道,所以何侯病重时,将一些私物送与部旧,我父亲就分到了这本曲谱。据说曲子也是他生前收集的,只是他去世后,我父亲为免睹物伤情,将曲谱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