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性竹马(207)
“他说什么?”
“他说,宁市很大,新的世界很大,他在那个小小的福利院,小小的旧世界里,是靠你锚定了自己的坐标的,所以到了新的地方,他也只想跟你靠得很近,因为你就是他的锚定。”
任延提着透明玻璃杯口,迟迟没有动作。
“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吃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不通,也有点吃醋。后来我开始想他小时候的生活,爸爸妈妈每天吵架,我在国外对他爱答不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跟玩具玩。离开宁市前,他生活里最喜欢的人,除了我妈,就是你。所以被遗弃在那样陌生偏僻的地方,他一心一意想等的假面超人,就只有你。”
任延垂下眼眸,看安问在他心口呼吸绵长,喝了酒的脸被风一吹,泛着稚气的红。
“虽然当时的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依赖会变质成这种性质,但……”安养真举杯,自顾自跟任延的碰了一声脆响:“我很高兴你给了他反馈,同等的、同样的珍重、唯一的。”
又小酌了会儿,起了风,大盘鸡都被吹凉了,便打算走。安养真去前台结账,安问被任延叫醒。
“回去了。还能走么?要不要我背你?”
安问的双眼从迷蒙到一秒的迷茫,继而又迷梦了下去,带着困顿。
任延失笑,刮了下他鼻子:“怎么这么没出息?”
打了车,他抱着安问把他塞到后座。烧烤摊到酒店也就五分钟路程,安问连这五分钟都睡过去了。酒店是安养真派人订的,一人一间,任延送安问到他房间,给他擦了身体又擦了脸,怕他口渴,烧了热水掺凉成温水,把他叫醒喝了。
安问枕他怀里,只起身了一半,就着他的手喝,喝得急了,果然把自己呛到,可怜兮兮眼眶红红地咳嗽起来,水从唇角流下,洇进睡衣T恤。
任延真服了,忙着抽纸给他擦嘴,不忘调侃揶揄:“之前喝醉了不是很厉害吗,既知道骗老邢,又知道到我房间里耍赖,口齿思路都清楚得很,今天怎么趴了?之前都在演我啊?”
安问回答不上来,勾住他脖子往后倒:“睡觉了。”
任延一个措手不及,好险才没把杯子里的水扬出来。
“我没洗澡。”
“白天洗过了。”安问嗡声,长腿搭到任延身上锁住他:“你穿衬衫好看,以后学一个穿衬衫的专业好不好?”
“你生日那天不也穿着吗?陪你在外面那么久,你都没注意?”
“注意了,好看,不敢多看。”安问吞咽了一下:“看了觉得心虚,怕你发现。”
任延笑了笑,拢了拢他的头发,将他圈进怀里:“这么喜欢我啊?那叫我什么?”
“任延。”
“不是这个。”
“延延。”
“让我想起卓望道了。”
“……延延哥哥。”
“平时可以,床上会让我觉得像恋童变态。”
真难伺候。
安问闭着眼,瞥了下嘴:“……哥哥。”
“叫过篮球队了,脏了。”
安问:“……”
任延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耳垂:“那两个字烫嘴?”
安问蹭了蹭,躲着他的手指:“我还小……”
什么老公不老公的,若非□□得双目失神身体痉挛大脑也跟着糊涂,否则怎么可能叫出口?
任延低声哼笑一声,伸出胳膊,让安问枕他胳膊上:“今天见了妈妈,开心吗?”
“嗯。”
“明天带她回家。”
“本来应该她带我回家的。”
“那时候是你小,所以她带你回家,现在你长大了,所以是你带她回家。”任延搂着他,讲话时胸腔低沉地共鸣:“总而言之,是回家。”
分明字字都很平实,安问却觉得眼眶灼热。半晌,他说:“长大真好。”
不知何时睡去,也不知何时任延抽走了胳膊,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回了自己那间。
醒来时是被梦惊醒的,身体猛地一抽,似乎在梦里一脚踏下了悬崖,强烈的恐慌心悸伴随着真实的失重坠落感袭来,让安问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一阵锥心的疼痛,迟钝地、缓慢地从心底泛起。那种痛却并非因自己而起。
酒还没有彻底醒,他是凭着本能的驱使,凭着身体的下意识下了床,走出房门,走到任延的那一间。
但是敲错门了……
那边客人骂骂咧咧地开门,看到安问一脸懵懂而认真地问:“任延在吗?”
“……”客人没脾气了,“草,谁家小孩儿?!找错人了!”
任延刚睡了没半个小时,听到声音,直觉是安问,猛地跳下床开门。
“对不起,”他从来没道歉得这么真心实意又流畅过:“是我朋友……问问,过来,我在这里,你记错门了。”
安问转过脸,见到任延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跑着撞进他怀里。
任延一手拧着门把手,一手沉稳地抱住他,对门客人的怒气和打量都被他屏蔽,他牵着安问进门,手抹上他眼睛:“怎么又哭了?”
安问在这一秒彻底清醒过来,哭止住了,在未开灯的房间里望任延:“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任延料想他是又做了有关小时候的噩梦,刚想开口宽慰他,便听安问说:“我梦到上一次我喝多了酒,跟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说你多管闲事,说你自私,说你只想听到我说喜欢你,却不在意我能不能等回妈妈,说就算你死了,妈妈都不会——”
安问蓦然住口,不再说下去,心口悬着后怕。
他好害怕“一语成谶”这四个字,即使从现在看,他的这句赌气的诅咒已经不可能再应验发生。
任延也静了下来,抹他眼泪的手亦停顿在安问脸侧。末了,他极细微地勾了勾唇:“不会,你已经等到她了。”
“我说的是你。我诅咒你,我说,你凭什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劝我开口说话,我说,就凭你喜欢我?说你别太自以为是。”
“问问。”任延叫他,止住他的话。
两人就站在门口,灯始终没开,纱帘外月色暗淡,安问要很用力,才能看清任延脸上的神情,和他眸底的内容。
但任延的神情和眼神都了无痕迹。
安问吞咽了一下,目光里有本能而深刻的后怕:“不是梦是吗?都是真的。”
“是梦。”任延简短地、斩钉截铁地肯定。
“我还说,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哑巴,可以立刻跟我分手。”
‘分手’两个字刺痛了任延,就连这句话里的因果逻辑关系,在今天也能轻易地刺伤任延。一想到安问曾有过一秒是如此看待他的喜欢、如此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心痛难遏。
“你当时喝醉了酒,而且我也有责任,我也说了很多赌气的、伤害你的话,吵架的内容没有必要当真,”任延很自然地撒了个小谎:“你不提,我都已经忘了。”
“是不是很难过?”
“没有。”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怎么可能让卓望道送我回来,自己在M层抽烟,不接我电话,告诉我还在路上。”
他回忆得未免太清晰,串联得又如此严丝合缝,任延反驳不了,只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当时难过,但没有放在心上。”
“对不起,”安问迫不及待地说,双眸紧张地仰望他:“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
“是吗。”任延笑了笑,改口:“不对,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安问用力点头:“你不会死,你长命百岁。”
任延这次真的笑出了声:“好,那你陪我。”又轻哄:“怎么突然想起来?”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安问眨眨眼睛,明亮如星:“想到第一次在山上喝了酒,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喜欢我,第一次开口说了话,一直叫你哥哥,嗓子疼,让你揉我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