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性竹马(171)
拥抱无声,灯未亮,任延亲着他耳朵,不敢造次,只觉得安问的身体传递出脾气心情的倔强,僵硬着侧着脸,不肯伏他颈窝。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真的就这么生气?”声音比吻更轻,与吻一起停在耳边。
安问抿着唇,眼泪渗入,温热的。
刚到福利院时总哭,小朋友们说他是城里来的娇气包,一岁一岁长大,从院里要被特殊对待的小小孩,变成自觉去照顾别的小孩的少年,日子经年累月没有起伏,摔了也好孤单也好,贫穷也好在手风琴里想家也好,诸事不必再哭。
很久没有过哭时被人反复耐心哄着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被哄好似乎丢脸,硬绷着似乎蛮横,怕任延哄一哄便没耐心,又不肯轻易服输。既软弱又坚硬,又委屈又倔强,软肚皮上长出豪猪的刺,玫瑰花缠上荆棘。
“下午是我不对,我不该突然逼你。”任延的呼吸潮热地拢着安问的耳廓,上半句衷心地自省,下半句开始就事论事:“但你也不应该下车就走,晚上更不应该不回家。”
这么哄好像不对,但他捉襟见肘,想不起任何花招。甚至想,要是之前谈过恋爱就好了,这样就会有经验,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哄人,能最快地让安问不再难过。
安问想,那你也没有来找我。如果不是要来卓望道这里留宿,恐怕也碰不上。想到这一层,便发现任延能在这里哄他,也不过是凑巧顺便。
安问转了下脸,是更不想面对任延的姿态,映在墙上的暗淡剪影上,薄唇抿着,侧脸的曲线真是倔强得可爱。
差不多楼下传来人声,脚步在单元门前停住,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两圈,脚下的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晕如雾漫上,点亮了安问挂在脸颊上的眼泪。
任延的呼吸蓦然停住,安问睫毛濡湿,昏芒下,像缀着摔碎的星星。
“怎么哭了?”他顿时慌了手脚,指腹往他脸上抹去,又被安问负气地打掉。
打了一下,是从手上打到了心里。任延只觉得心脏都跟着骤然紧缩,陌生的痛在眨眼之间蔓延开来,似乎这一下,是安问在告诉他,他不需要他。
安静数秒,他声音更低,沙了哑了,气息里染上焦躁:“我找了你半个小时,从体育公园到教学楼,跑遍了操场,好不容易有运气在这里找到你,不是为了看你哭的。”
什么话,是威胁吗?安问转过脸,冷冰冰地瞪他,将手从任延怀里抽出:“你的意思是,我不知好歹?”
任延愣了一下,不知道安问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我的意思是……”
一急声便重了,头顶的灯倏然响应,将两人的面孔照得雪亮。
一个满脸挂满眼泪,一个因为剧烈跑动后而苍白。
“我的意思是,”喉结上下滚动,任延好半天才重新组织语言:“比起你哭,更希望能看到你笑。”
安问皱了下鼻子,黑亮的眼眸认真瞪他:“凭什么?你想看就看?”
“我……”任延没声儿了,看着安问泛红的眼圈鼻尖以及红润的唇,莫名抬了抬半侧唇角,目光在橘黄光色下显得深邃温暖:“那……想哭就哭个够,哭起来也好看。”
安问:“…………”
第90章
“又不满意?”任延观察他的神色, 抬了抬眼神:“笑也不行,哭也不行,那怎么办?”
安问踩他一脚, 想推开他的瞬间反被按住。任延两手紧抱着他,宽厚的掌心按着他的后脑勺, 唇不由分说覆了上去。
笑也不行,哭也不行,那接吻好了。
刚才还无所适从说一句错一句的人, 接起吻来却回到了强势, 安问被他吮着,唇瓣交融间尝到了眼泪的咸, 心里略过的念头奇怪, 想, 不好,接吻不应该让任延尝到这种滋味。手上推拒,唇稍分, 以为任延要放过他,就着楼道半坏的灯光,却在任延极富侵略性的眼神中怔住。
“嘴唇张开, 别咬着牙齿。”任延低声,似哄似命令, 指腹若有似无地揉着他眼底柔软的肌肤和泪痕。
安问闭上眼, 再度被吻上时, 顺从地张开了唇,让他舌头钻了进来, 与他唇舌缠绵。
吻了一阵, 灯熄灭, 狭窄老旧的楼道落入黑暗中,夜静谧,谁家电视机在放生活剧,掩去了两人深吻吮咂的细微水声。直到再度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任延才不紧不慢地放开了他。
“不哭了,嗯?”尾音轻微上扬,哄的感觉很温柔。
安问撇过脸,没有作答,像是还在气头上,但被吮肿的嘴唇却缺乏底气。
下楼时被任延牵住手,楼道上的人声听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在打电话。一上一下迎面碰上了,看到对方身上披着的省实校服外套,任延最快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松开手。
李佩拿着手机的手回落,眉宇间不自在,强逞出烦躁的神色,不冷不热问候了一句:“这么巧。”
因为月考成绩下滑太多,家长作主让他在附近走读,可以多些课后补习的时间。他上个月搬过来,还没跟卓望道打过照面,不想却跟两人对上了。
任延转向安问:“你认识?”
一时间,楼梯上下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李佩:“……”
虽然他刚剪了头发,但脸盲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需要自我介绍时,就代表他输得彻底。
眼看着他额角抽搐,安问好心地用手语比出一个名字。任延蹙眉搜寻半天,终于想起来,公式化地略抬了下唇角:“是你啊。”继而跟李佩礼貌说了声“借过”,便与他错身而过。
李佩回首目送两人消失在楼梯拐角,眼前朦胧有既视感——刚刚,是不是看到任延牵着安问手来着?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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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的车停在校门口停车场,两人一路走过去,各自无话。出小区时碰见不少省实学生,任延不敢乱来,忍耐着跟安问保持一拳的距离。
车身解锁的灯光闪了两下,安问拉开后门,矮身坐了进去。门要关上的瞬间被任延握住,桀骜英挺的面容一旦染上黑沉,便显得加倍不悦:“什么意思?坐后面,把我当司机?”
安问撇过脸,不理他,漂亮的脸色神情冷冰冰,一只手机在掌心握得快发烫。
任延看了他两秒,等不来他的软心软意,砰地甩上车门。
绕过车门坐上驾驶座时也一言不发,只了无痕迹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安问一眼。车子启动,驶离校园停车场,拐上空旷马路。十分钟后,安问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任延家的路,与体育公园分明是两个方向。
内心充满怀疑,却无法出声问一问,安问只能拍了拍座椅靠背,来引起任延的注意。
“怎么?”任延抬眼一瞥,因为开车,视线很快便回落,专注到眼前的道路上。
安问的手语只比划了一半便收住了,因为任延没时间看。
手机震动了会儿,任延从蓝牙耳机里接起,是崔榕问他怎么还没回家,找没找到安问。任延听她焦急问完,沉稳地说:“找到了,现在送他回思源路。”
黑亮的瞳孔因为过度的疑问和震惊而扩大,安问懵住,身体不自觉绷得笔直——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思源路了?
“啊?”崔榕在电话那头也愣了一下:“这么晚回去啊?是跟家里说过了吗?”
“嗯,”任延语气很淡地应了一声:“放心吧,我送完他就回来。”
挂完电话,也并没有要跟安问解释一句的意思,只沉默地等着红灯,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无节奏地点着,不知道是在等红灯,还是在等着别的什么。
安问始终没问他,也没有拍他椅背,像是很顺从地默认了任延的安排,像是送他回思源路是再好不过,是正中下怀。
十几秒的红灯足够安问想了很多事情。本来也不是非要住到任延家的,嫌走读太远的话,他也可以在校外租一个房子,像卓望道一样,林阿姨会给他安排一个靠谱的保姆负责日常起居和一日三餐,他还能跟卓望道当邻居,一起练竞赛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