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89)
一个男人看他在捉虫,说自己家里养了许多,可以送给他。
他高高兴兴跟着那人回了家中,没见到虫子,那人却将门一关,抄起绳子来捆他。
他是个乞丐,讨饭也是有技巧的,谁真心想给他口饭吃,谁只是把他骗来打一顿泄愤,他清楚的很。
他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眼神,不安好心,但却并不是想将他打一顿这么简单。
男人的手重重地搓搓他的脸颊,他骤然辨出到男人的意图,攒起劲儿来瞄着对方腿间狠踹一脚,趁着对方掩着要害惨叫,他一鼓作气挣脱还未系紧的绳子,从窗子跳出去跑了。
他落脚的破庙离小河很近,这事儿之前,他天天到河边把自己的手脸洗干净,可这之后,他再也不去小河洗脸,只照着河水看一看自己的模样,若是脸上不够脏,再抓几块泥巴抹在脸上。
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顺着喉结往下一点点地挪。
仿佛又是那间草屋,门被那男人关上,整个屋子暗下来,那人脸上露出起猥琐的笑,一步步朝他走近。
成年人与孩童间的差别被放大到极致,那男人仿佛一个笼罩住他的妖怪。
他想跑,可这一回,手上的绳子无论如何也挣不掉。
胃里不自觉绞痛起来,他干呕出声。
耳朵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声干呕,反的口腔里都是酸水。
那只手如同一条绕上来的蛇。
紧绷了太久的弦,在这一瞬彻底绷断
“放开、放开、放开!”他不管不顾地拼命喊起来,气喘岔路,一边咳一边继续喊,“放开!”
少顷,在他的喊叫中,听觉蓦地恢复,他停下喊叫,发带擦过鼻梁,窸窸窣窣细响之后,眼前重新亮起来。
沈醉拎着那条发带把玩,看他的眼神充满兴致:“呕什么?这么快就有了?”
喊的时候不觉,停下来之后,嗓口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眼眶酸涩,鼻腔也酸涩。
他看着沈醉,滔天的酸楚要将他生生拧断,谁都可以踩他一脚,唯独沈醉不能。
第六十二章 又想怎么骗我?
目光相触,却是沈醉先蹙起眉头。
只见这小子眼瞳迅速缩成一道竖线。
沈醉偏开视线,阖上眼再重新睁开,瞳仁还原了正常,视线顺着沈惊鸿的脖子扫到布满红痕淤青的胸口腰腹,眉头拧得更紧,好像这些痕迹不是他干的一样。
沈醉退后一步,放下床幔,走到殿门口,跟把守的人说了几句话。
没过多久,隔着纱幔,沈惊鸿看见一个高大的绿皮妖怪双手合抱着蓄满水的浴桶走进来。
从那妖怪的身影认出是爆石,沈惊鸿屏住呼吸,毕竟自己光着的模样不方便叙旧。
爆石放下浴桶,转身出去。
床幔重新挽上,沈醉延长了锁链,弯腰抄起他的肩背和膝弯,打横抱起他放进浴桶。
身上的淤痕被热水一泡,胀胀地叫嚣,说不清是不是疼,尤其是胸口和身后。
不过有的洗总比身上带着某些干涸斑点强。
沈惊鸿两只手被锁着,动作受限,只好开口求助于人:“我头发,被你……弄上了,你洗的时候仔细些。”
沈醉任劳任怨,像老爷家刚雇来的丫鬟,如此伺候了他近一个时辰,不光帮他由内到外洗得干干净净,还把他身上肿得最厉害的地方涂上了药。
涂药涂得他两腿打颤,只觉得比被弄肿时更加难堪,好在没一会儿工夫,沈醉涂好了药,撤回手指。
沈惊鸿稳了稳心神,合拢双腿,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锁链,又偷偷抬眼瞥沈醉。
这小子突然不作妖,是变回来了么?如果真变回来了为什么还要锁他?
心里没底,他试探着开口:“你恢复了吗?”
沈醉抬眼看了他,冷冷地扬起唇角:“但凡我对你好一点,就把我当成他?”
“不是……”沈惊鸿百口莫辩,喉咙憋得发堵,愣是没说出下话。
好在沈醉没继续抓着不放,转而问道:“刚才我蒙住你的眼睛、封住你的听觉,你为何那么害怕?”
儿时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再次闯进脑中,沈惊鸿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不得,听不见……
脑中猝不及防一顿,他只被剥去视觉听觉这么一小会儿,已是忍无可忍,阿捡从破壳之日便是日复一日如此,那雏鸟真如他所想的那样,被他照顾得极好么?
沈惊鸿看着沈醉,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小时候,化不出人形那阵子,也会害怕么?”
“有什么可怕。”沈醉垂下眼,声音平缓,“不过是一整天一整天地被你搁在那个破庙里,庙里有时漏雨有时漏风,雨打湿我的羽毛,风将水碗吹翻,我吃光了食盆里的小米,找不到水,湿淋淋地打了一整天的嗝,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噎死,好笑吧?”
不好笑。
但他当时确实笑了,他不知道阿捡被噎了一整天,他只看着它顶着一脑袋稀疏的红毛抻着脖子打嗝,捂着肚子笑得打滚。
“后来你当了将军,把我留在那栋府邸,刚开始一年回来一次,后来三年不回,我长高了,还要特意变作小童的模样,生怕你觉得陌生,生怕你认不出我。我就在那院子里,读书写字练功,将你寄来的破树皮拼成信。”
沈醉沉默下来,唇角的笑意淡了:“现在想来,怪不得你不回将军府。就像你亲口告诉我的那样,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只在乎功名利禄。你也不在乎我在等你,你恼我这个累赘没法卖钱,又假惺惺不忍亲手掐死我,恨不得我赶紧自个儿死了。”
沈惊鸿最不喜欢沈醉动不动说死。
可这次他没有打断沈醉,他听着沈醉轻描淡写的口吻,心口一丝一丝地泛起疼痛。
他不想解释,他嘴笨,言语总归苍白,他只想抱抱沈醉,但他手脚都被沈醉亲自下的镣铐锁住,动弹不得。
手臂伸不过去,只有头颈活动自如。
于是他凑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沈醉肩膀上。
明显察觉到沈醉身体一僵,而后如同被毒物蛰了一口,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住,”沈惊鸿抬起头看对方,“我已经尽我所能,可还是没照顾好你。”
沈醉睁大眼睛看着他,少顷猛地压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神透出一股子疯狂:“真是动听。为了活下去,你有什么说不出口?”
沈醉粗鲁地架开他的腿,他下意识横过手臂挣扎,沈醉扬起手,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啪”一声响。
沈醉:“我刚刚不是说过,只许叫,不许再说话。”
沈惊鸿静住,花了好半天,才消化掉这小子打了他一个耳光的事实。
唇角约莫被牙齿磕破,蛰着疼。本来心里密密麻麻缝着愧疚和心疼,这一下全烟消云散,他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反了天了,他得揍死这小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实在强悍,手脚全都被锁链缚住,竟挣来扎去没让沈醉得逞。
沈醉冒了一脑门汗,神色气急败坏:“别动!”
趁沈醉说话分神,他抬起膝盖,直直撞向沈醉面门。
沈醉脸上高挺的鼻梁避无可避地被膝盖击中,两行鼻血簌簌淌下来,沈醉一脸不敢置信,抬手摸了摸自己鼻腔下方的血。
沈惊鸿觉得这小子现在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又可怜,本以为能让他消停一会儿,至少去止个血再回来调理他,没想到这疯鸟不顾自己淌着鼻血,愣是没停下忙活。
鼻血蹭得沈惊鸿满身都是。
都结束一轮了还没止住。
沈惊鸿实在看不过,开口提醒道:“你不是会变冰块?变几块出来压着额头止血!”
沈醉一脸将信将疑地照办。
鼻血止住,沈醉又开始琢磨他,手指在他胸口的焰纹上点了点:“这是什么?”
沈惊鸿死咬着牙。
昊小大曾经说过,他这个替死术只应验了一半,若是试图抹除这个焰纹,可能会反噬到受术者,也就是沈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