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34)
岑浪蓦地转过身,抬腿便走。
他原本走得能有多快就多快,听见沈醉在后面一声一声喊他也不理。
可沈醉忽然开始咳嗽,岑浪就像被绳子捆住脚腕一般,迈不开腿了。
心疼沈醉,又恼这小子把南海玄女原本给他的丹药喂给自己吃,更恼司默寒不守信用毁掉那颗返魂果……
他站定,沈醉两步便追上来,站在他面前。
视线相触,竟发现沈醉眼中透出几分无措,沈醉蹙起眉,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我不死,你别哭。”
岑浪拍开了沈醉的手,朝着沈醉凶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哭!”
吼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脸颊上有两趟冰凉。
风停了,漫天雪花兢兢业业,连个弯儿都不敢拐,扑簌簌坠地。
岑浪欺负雪不能言语,将罪责通通推到它身上:“那是雪迷了眼睛!”
“好好好,都怪这雪。”
沈醉说着,抬起手扯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你看我经脉里的瘴毒已经淡很多了。”
岑浪抬起袖子胡乱擦一把脸,凑近仔细去看,夜黑雪朦胧,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一双白色翅膀蓦然从他身后收拢。
这双翅膀太大了,他被翅膀推得踉跄一步,贴在沈醉胸膛上。
细密的羽翼将他无论是头顶还是身侧都遮得严严实实。
沈醉的呼吸时轻时重地烫着他的耳朵:“我念了你一千年,怎么会死?”
那柔软的声音莫名抚平了岑浪的刺。
他抬眼,无意间瞥见沈醉脸颊上还有自己留的指痕,一下子感到相当不好意思。
“为何特意跟司默寒说……我与你结发?”
单是把这几个字儿说出来,脸皮都跟着发烧。
迟了些,沈醉才带着笑意答道:“炫耀。”
岑浪:“有什么可炫耀的?”
沈醉:“司默寒心悦你……”
岑浪听得脸都歪了,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当即竖起三指:“我对天发誓,这世上有一个算一个,喜欢我的就只有你!”
发完了誓,猝然听见一道许久未闻的声音传入耳:“阿浪!阿浪心肝儿!我刚刚看到城门口有人打架,那和尚看起来可凶了,你没事吧?”
……九支夷为什么偏挑这个时候来!
沈醉盯着他,一侧眉梢儿微微挑起。
拢住他的翅膀顺着岑浪的手臂擦到腰,而后才收了回去,沈醉赤着上身,转头看向跑来的九支夷。
九支夷匆匆看了岑浪的脸一眼,视线溜溜地落到沈醉光着的上身
岑浪不干了,挪过去站在沈醉身前挡住人,朝九支夷恼道:“你看什么?”
见沈醉还不穿衣,撇回头斥道:“你这么乐意让人看?”
“只乐意让你看。”咬完他的耳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才响起。
九支夷这回倒不像来找茬儿的。
岑浪是看这人没带任何侍卫判断出的,九支夷本人是妖界几位城主中最不擅长打架的,自己出门不被人掳走就不错了。
想着,他开口跟九支夷搭话:“你有事儿?”
“我前阵子去妖都游玩,听说沈城主杀了妖王,还散了妖都的瘴气,怕他劳累成疾。正好我上次答应沈城主的,要送给他我们家祖传给的果子。这果子金贵得很,据说是不能落地,一直放在盒里,不过放很久了也不知道长没长毛儿,听说它好像是叫……”
九支夷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锦盒,“啪”的打开盒上的锁扣。
“返魂果。”岑浪脱口而出。
锦盒中赫然躺着一枚与司默寒抛落的那枚一模一样的湛蓝果子。
“对,就是返魂果!”九支夷抬头,“阿浪,你怎么知道?”
岑浪不语。
他身后的沈醉已经穿好衣服,人模人样地说道:“如此厚礼,不知沈某该做什么为九支城主效劳?”
“不用不用,我当初说过要给你的嘛,”九支夷抬手摆了摆,又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嘿嘿,要么你亲我一下?”
沈醉微笑地看着九支夷不说话,虽然是笑没错儿,可岑浪觉着那表情是“本座估莫着你活腻了”的意思。
可能九支夷也看出来了,目光偷溜向岑浪:“不行的话,让阿浪亲我一下?”
沈醉笑得更有礼貌了,一副“本座要弄死他就现在立刻马上”的表情。
岑浪朝沈醉瞪过去,沈醉立即敛去戾气,弹指间切换成“笑靥如花”。
“不方便就别亲了,给。”九支夷痛痛快快把锦盒推到了岑浪胸口。
岑浪双手小心接过锦盒,捏得稳稳,问:“就这么给了?”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九支夷瞄了沈醉一眼,“我知道他受了伤,想提前卖妖王陛下一个好。”
岑浪回头看了眼沈醉。
九支夷不说,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沈醉杀了妖王。按常理,在凡间,你弄死个皇帝,肯定是要自己上或者架个小孩当傀儡实际还是自己上。
他倒是想用上次怼朱十一那句“妖界就剩沈醉一个妖怪了吗”去怼九支夷。
刹那间,心烦意乱,想带沈醉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任何人……不,没人、没神仙、没妖怪的地方,从此避世隐居,只有他们两个,再无其他。
他走回沈醉身前,打开锦盒,握起返魂果递到沈醉手上,确认沈醉拿住了他才慢慢松手。
“沈醉,我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九支夷扬声道,“我没能耐又好色,沆城啥情况你也知道,都是些弱小的妖怪,你坐上妖王之位,沆城有难你不可不闻不问!”
沈醉:“我做不做妖王,你的要求我都可以做到。”
说完,咬下那枚返魂果,两口食尽,只见沈醉脖子上的黑色经脉顷刻间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淡青色。
第二十四章 趁虚而入,一入再入
岑浪扒着沈醉一寸寸看了,确认这小子伤愈,他咽回悬着的心。
但说实话,岑浪被自己刚刚的念头吓了一跳。
妖界需要沈醉,他不能把这人藏起来,何况沈醉也未必愿意避世隐居。
他忽然想念起平远山脚下学馆里的郎朗读书声了。
这一千年,没找到阿捡的时候,他想要带阿捡在凡间找个像平远山山脚那样的地方生活。
不过前提是,阿捡还是那个眼盲耳聋,全得靠他照顾的小妖。
现在的阿捡离了他也活挺好,他没有非得留下的理由。
何况他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他需要时间想一想,和这小子天天腻歪一起根本没法儿想。
岑浪心思重重,琢磨着怎么跟沈醉开这个口辞行。
两人一路走回庭院。
到了东侧客房和寝房的分叉廊道,沈醉突然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山后有一汪温泉,泉水能疗伤,师父被司默寒打伤,去温泉里泡一泡吧。”
岑浪想说“大惊小怪,这也叫伤”,但望着沈醉那双眼睛,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他为这个点头感到非常后悔。
沈醉就那么随手一指,岑浪想当然地认为去温泉的路应是条好找的直路,结果越往前走路越窄,再走走,枯黄的草虽死犹生,扎根在地上比他人还高,到处都是类似的草,这也不像有温泉的样子,心想“洗个鬼啊要不我还是回去睡觉吧”,一回头,发现自己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枯草摇了摇,寒风刺得脸皮冰凉,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
不是真有鬼吧?
这可是妖界!什么鬼?妖怪鬼?
那声音越来越近,岑浪下意识后退一步,忽然看见一双小绿手扒开高高的草叶,露出一颗绿油油的小脑袋。
他愣了愣,弯起唇:“是你啊。”
这小妖是沈醉庭院里的。
岑浪半蹲下来平视小妖:“这么晚怎么跑这儿来了?是不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