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55)
下来地牢的人还不少。
沈惊鸿数了数,五双腿。
“五百年前与我是一家人的沈将军呢?”
他再次听见了沈醉的声音,在极近处。
这话其实就是句玩笑。
相同姓氏的人之间经常说上这么一句。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五百年前,他与沈醉拜堂成亲,的的确确成过一家人。再久之前,沈醉破壳之际,他就已经把那雏鸟当成了唯一的家人。
现下听见这句话,心口焰纹闹腾得更欢,沈惊鸿死死咬住唇,才咽下涌到嘴边儿的呜咽。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耳中传来衣料窸窣,他忍下不适,往前挪半步抬眼去看,猝然看见一名狱卒抬起手臂瞄准沈醉,那狱卒袖口露出锐利寒光,沈惊鸿来不及多想,猛地扑上去,一把扯下环在狱卒手臂上的袖箭!
危机解除,他头皮发麻地转过身
三昧鸟、朱十一、鸣蛇、九支夷齐齐睁大眼睛看他,只有沈醉是背对他。
眼看沈醉就要顺着这些人的视线转过身,沈惊鸿只能满心期望地看向九支夷!
千钧一发之际,九支夷“噗通”一声跪下来抱住沈醉的腿:“陛下!陛下你看着我,臣一时糊涂对陛下说错了话,求陛下宽恕!”
另一边,那狱卒毫不恋战,偷袭不成,直接跑向地牢出口,沈惊鸿立即转头去追。
沈醉其实听见了身后来回的脚步声,可他双腿被九支夷死死拽住,一时间也不好将九支夷踹出去。
九支夷慢慢松开手,跪直身体,主动解释起沈醉身后的脚步声:“陛下,刚刚狱卒换值,上一个狱卒跑得飞快。臣看见他跑,才想起来,营房开饭了,沈将军平时最喜欢吃饭了,每次都是一开饭第一个去营房,想必沈将军已经离开地牢去了营房吃饭!”
“最喜欢吃饭”这嗜好略显古怪,沈醉点了点头:“这又不是什么大错,爱卿起来,我们去营房便是。”
说完,一抬眼发现他带来的鸣蛇、三昧鸟,还有朱十一仍齐齐盯着他身后,于是回过头看了看,只有空荡荡的地牢出口,便问:“你们看什么?”
“没什么,看……换值。”鸣蛇道。
“是啊是啊,换值动作好快啊。”朱十一也说。
营房当然没有那位沈将军的影子。
九支夷东拉西扯,一会儿说在这一会儿说在那,沈醉跟着九支夷把整个军营参观了一个遍,心里明净那位沈将军是在故意躲他。
他瞧着九支夷满脑门的汗,好心道:“不急,沈将军定是军务繁忙,朕先去补三昧火。”
彩虹桥上,奄奄一息的三昧火重新烧出滔天之势,沈醉心里那本来只有些许的好奇也一下子烧至滔天。
这么玩命地躲他,多半是跟他有纠葛,他只有五百年的记忆,想不出是何种纠葛,心中兴致盎然,连今早滞在胸口的压抑感都荡然消散。
这头,沈惊鸿一边追一边瞥了眼自个儿手上从那狱卒手腕扯下来的箭袋。
内里的短箭泛着特殊的紫光,短得像闹着玩,只有小指长,而且细如绣花针,再加上整个箭袋里里外外只有这一支箭
淬了毒?
他拿到鼻下嗅嗅,除了箭袋皮上的膻味儿,没嗅出个所以然。
不知这是个什么妖,跑起来快得吓人。
沈惊鸿正想着,险些撞上一片明晃晃的光肩后的长发随他突然停下高高扬起,一缕发丝不慎碰上那光,当即被割成两段。
他眯起眼,这才看清拦住他的是一把硕大的长刀。
差一点撞刀刃上了。
“我同你说过,你要是敢对我们城主不好,我以后一定将你碎尸万段。”长刀一转,露出持刀的人,竟是三昧鸟。
三昧鸟将手中横着的子母刀直直指向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沈惊鸿挑了挑眉。
其实他想说“你还真说对了,今日正好十一月初三,是我祭日没错”,转念又想到五百年前的十一月初三是他和沈醉成亲的日子,心口又是一阵说不上好受还是难受的酸楚。
他打量着三昧鸟,弯了弯唇:“长高了呀少年。”
三昧鸟不吃他这一套,提刀一个箭步砍向他:“看刀!”
沈惊鸿躲开三昧鸟的刀,还腾出空暇点了下头:“看着呢。”
两人过了几十招,沈惊鸿挺高兴:“不错啊,长进这么多……”
三昧鸟瞪着他,摆出的架势像要瞪死他,二人对了几十招,三昧鸟蓦地将手里的子母刀往地上一扔:“我不懂!你到底为何害他?”
沈惊鸿笑了笑,抬手在三昧鸟胳膊上拍拍:“我忙着抓刺客呢,这样,你先让开……”
三昧鸟并不肯让开,一棵树一样稳稳扎在他面前杵着:“他们说你是九重天的奸细,你若真是,为何这五百年又为妖界效力?”
沈惊鸿:“一两句解释不清,你先让……”
“那就跟我解释清楚!”三昧鸟道。
尾音都打颤了,个子长高了,还是那个一激动就要掉金豆的少年。
他看得出,这孩子并不是来杀他,只是想从他这儿讨个说法。
沈惊鸿忽然觉得欣慰,开口道:“不论我目的是什么,我亲手杀过沈醉都是事实,小三昧,你不用帮我找理由,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苦衷。”
说完,他直接看准方向施展缩地千里,周围景色倏然变成白茫茫的影,三昧鸟一晃就被他甩在了千里之外。
他确实是那么想的,那些血淋淋的伤害真实发生过,沈醉不记得,他却记得。而且现状对他来说已是极好,他不希望有任何变化破坏掉这份好。
无妄城酒街上有一家烤蝎子的铺子格外出名,蝎子的个头大得罕见,蝎子刷荤油烤的,香得不得了是平叛军军营里两个妖兵说的,恰好被站在他们身后的沈醉听了去。
沈醉本想忽略,奈何烤蝎子不一会儿就占满他脑子,他看着九支夷嘴巴一张一合,愣是听不见人家说的什么。
傍晚时分,营房又开饭,从妖都跟他来的侍卫们都去吃饭了,他避开人群,戴上一张白玉面具去了酒街。
他不愿意带侍卫,侍卫们忠心耿耿甚好,可平时带出去,个个紧张兮兮一副“我看哪个刁民敢害陛下”的模样,给过路的妖族百姓吓得不轻。
烤蝎子那铺子相当好找,因为后面排了长长的队。
不带侍卫,陛下得亲自排队。
站了足足小一个时辰,后面打闹的俩小孩还一糖葫芦扔起来甩他胸口上之后,他黏糊糊地排到了头,朝老板递去灵石,满心期待地挑了一个最大的烤蝎子。比刚才甩他身上的糖葫芦还大!
妖都确实没有这么大个的蝎子,不知老板用的什么秘方,嗅起来已是让人神魂颠倒。
要咬下第一口了。沈醉专注地凝视手中烤蝎子,深吸一口气吐出,慢慢凑近烤蝎子,刚准备好要张嘴手肘猝然被一个横冲上来的力道撞歪,手上一轻。
沈醉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登时就不好了。
他慢慢低头酒街的孩子们追逐嬉笑,从他身边跑过,一脚脚踩碎了他那掉在地上的烤蝎子。
他倏然转头,满心期待地看向铺子老板。
老板朝他摆摆手:“最后一个,烤完收摊,客官明个再来吧。”
沈醉差一点爆灵力烧出凤凰火,浑浑噩噩地接受了现实,转头看向撞掉自己烤蝎子那人,看背影是个年轻男子,已经跑出了百米,压根儿没回头,撞掉他的烤蝎子,不说赔偿,一句道歉也没有?
沈醉追上去,追着跑出酒街,差一步追上,手疾眼快一把扭住那人手腕!
十一月,无妄城不比妖都,冬风霸道凛冽,迎面呼啸吹来,当即吹得沈醉阖起眼帘。
似乎有绸缎滑过鼻梁,他诧异之下忍着涩痛睁眼,乌黑的发丝刚好抚过他脸颊,贴上他的嘴唇。
唇被发丝扰出一点痒,他这才抬手拨开缠在自己脸上的头发好好的男人为什么不把头发梳上,披头散发成何体……
统。